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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河畔,微風徐徐,掃過花開正茂的黃菖蒲使空氣中充盈着一股獨特的香味,雖近春末,幽谷中的萬紫千紅卻絲毫沒有萎靡的趨勢,可即便如此,也看不到一隻採花粉,採花蜜的蝴蝶和蜜蜂。

景色絕美,奈何這般了無生氣。

隱藏在茂密楓藤後的樹中屋,窗戶被輕輕推開了一個小縫。

荼青原本和幾個好姐妹約好要去南邊採桑葚,誰知今日突然來了這麼一個不速之客。

自從姐姐離開了陰山,她就再也沒去過玄雲宮了,也不知姐姐什麼時候回來,她修為低淺又不能出去,只盼姐姐出門在外平平安安就好。

屋內三人坐立難安,荼青從窗縫中瞄了過去,眉頭一皺,咬唇道:“還在呢!”

坐在床邊的藍衣女子憂心忡忡,“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桌前的粉衣女子一臉淡定,“姐姐如今不在谷內,也不在山內。有什麼事也牽扯不到姐姐,更牽扯不到我族。”她朝荼青丟了一顆小堅果,砸中後腦勺,又道:“別瞅了,他修為那麼高,沒準早知道我們在這裡偷看他。”

荼青拉回窗戶,走回桌前坐下,雙手撐住下巴,轉悠着眼珠子,“倒是沒想過瞞得住他,不過……我覺得朦朧說得沒錯,他這是第二次來幽谷,第一次是天魔交戰,姐姐因他……如果沒有原因,他來這裡難道只為看風景?”

名喚朦朧的藍衣女子更加憂心了,“不會又要打起來了吧?能換個地嗎?上次把花田毀得慘不忍睹,好幾年都長不出新的梗。”

粉衣女子不以為然,“等着唄,怎麼說我們和天魔兩界的契約還在,頂多就是再給他們毀幾片花田,如若不然,大不了整個幽谷給毀了去,反正我族弱小,能保命已是萬幸,只要姐姐別再傻一次,我是什麼都不擔心。”

荼青舒眉,“也是,而且現在姐姐什麼都不記得,心中自然不會對他有戀慕之情,定不會重蹈覆轍。”

屋內三人的談話被立於河畔的鐘離阜全數聽了去,他並非有意偷聽,就在荼青推窗之時,他反射性的感知到了,原本想前去造訪,卻隨即被談話內容定住了腳步。

原來……真的有一段沒有存在他記憶里的過往,真的有一個沒有存在他記憶里卻又和他息息相關的人。

她們喚她做‘姐姐。

如今不在陰山,不在幽谷的‘姐姐。

但未道出此人因他出了何事,只知道此人曾對他有戀慕之情,且同他一樣不記得往事。

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到底,為什麼他們都不記得?

從談話中聽得出他似乎並不受歡迎,既然有心隱匿,還是不要打擾,來日方長。

待鍾離阜騰雲離去,荼青緩緩推開門,看着剛才人影獨立的河畔,淺淺一笑,心裡想着:應該聽到了吧,剩下的部分自己去找吧。

——

嗜鬯被鍾離阜罰下山已幾月有餘,瘟疫的緣由雖查出一點矛頭,卻不甚了了。

坊間傳言有人曾在市集販售從未見過的乾貨蜜餞,名為屍香花,一商人買回家泡茶喝後全身泛黑而死,緊接着接觸過遺體的家人和下人全數被傳染,不出五日全斃命,死亡之快連醫治之法都不知從何研究。

遺體被老鼠冷啃食,這便蔓延得一發不可收拾。

嗜鬯今日又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躺在院中的竹榻上曬太陽,戚沐良從房內走出,雙手托着一篩子黑乎乎的乾草葯,打算趁着今日的好天氣拿出來去去霉氣。

瞥見那個‘不務正業之人昏昏欲睡,戚沐良嘆了一口氣。

“你說,如果仙尊知道你辦事如此散漫,會如何?”

日頭微微刺眼,嗜鬯隨手變出黑紗擋住眼睛,聽到此言,他不以為意回道:“我哪裡散漫了,昨日不還出去幫你買了豆腐花嘛,疫鼠也給你帶回來了,就等你解惑呢。”

戚沐良埋頭撥弄着一篩又一篩的草藥,挑出一些雜質和小蟲,對嗜鬯的話不予反駁,而是潑了一盆冷水,“你昨天拿回來那隻死老鼠,我扒了它的皮,拆了它的骨,肉切成丁,不知情的人若是看到了,還以為我要炒上一盤。”

這話把嗜鬯逗開了懷,他忍俊不禁道:“鼠肉對蛇來說確實美味,但你這一盤我真是無福消受,說吧,看出什麼了嗎?”

“屍香魔芋。”

嗜鬯隱去遮眼的黑紗,坐了起來,訝異道:“這不是魔界的植物嗎?”

戚沐良點點頭,“此花內有一種蟲類,體附劇毒,繁衍極快,身形細微不易察覺。”

“可有解毒之法?”

“魔界的蟲毒,凡人的藥方無可奈何。不過這些蟲子以死靈為食,我猜想應是有魔人在背後等着撿現成的,蟲子吸食的精魂可助其修鍊,而且數量之多定能突飛猛進。”

嗜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嘶……祭晝死後,魔界倒是安分,如今又開始興風作浪,不知那新上任的小子是年少無懼呢,還是本事不小。”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他雙手一拍,又道:“對啊,如此說來,只要跟着這些蟲子不就能找到元兇了嗎!”

戚沐良不以為然,“我說的都是猜測而已,更何況人家等在那讓你抓?就算你找到是誰,萬一跟着入了魔界那可不止一個魔人,你是去給他們多送一個飛升了的仙魄嗎?”

“你可太小瞧我!”嗜鬯又躺回。

“是讓你不要衝動,我覺得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先不管是不是魔人所為,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抑制傳染。”

“再斷其根源。”

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

午時已過,卻仍是烈日當頭,嗜鬯懶懶的撐起身子,指尖一彈,給自己換了身竹青蛇紋雲錦配,再配以蛇形白玉簪束髮。

他理了理寬袖和衣襟,對自己這身行頭顯得非常滿意。

“好了,今日便這樣出門吧。”

嗜鬯看向在院中爐灶邊加柴火的戚沐良,嘆了口氣,“最近張家豆腐花都不開門做生意了,想買還得進屋坐着等,他家那兩個女兒可是纏人得很,你就不能換一家吃?”

戚沐良聽到抱怨,轉過頭看着嗜鬯那一身招搖的裝扮嗤之以鼻,“你把自己變成這樣不就是想招蜂引蝶?”

“他家那兩個女兒哪能叫蝶啊……”

戚沐良打住,“廢話少說,豆腐花我只吃他家的,對了,我剛出門倒藥渣的時候,隔壁的跟我說,今日城裡進來了一群沒有感染的人,都普通衣着,看不出是什麼來頭。你順便去湊湊熱鬧,回來給我說個新鮮。”

“城外死屍遍野,居然還有人進得來也真是稀奇。”嗜鬯一臉憂狀,“唉……怪只怪生得一副絕世美顏,為了你愛吃的豆腐花,本公子真是十分屈尊。”

說完一溜煙飛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