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依然是那個熟悉的山洞，但卻已經物是人非。

如果非要比較的話，之前的傳承山洞，是普通、正常的山洞。而這個山洞，像是那之前的山洞被數百年歲月荒蕪過一般，變得蕭索、荒涼、陰氣森森，充滿着斑駁而古老的鬼城氣息。

楚南沒開啟天眼，沒有開啟冥想等能力，一步步的走到了山洞深處。

在這極致陰冷的環境里，山洞深處，卻美麗如春。

不是很大，卻彷彿童話王國的夢幻水晶洞窟，富麗堂皇、光怪陸離。

這一幕，和那伏龍遺迹山洞深處的寒冰血晶棺的場景，近乎於一模一樣。

若非是清楚的知道此地是傳承山洞，楚南都要懷疑，他回到了伏龍遺迹那裡。

但這，卻並不是他最為驚訝的。

他最為驚訝的是，之前的傳承祭台和雕像之地，祭台和雕像都沒了，卻多了一具寒冰雕刻而成的、血色透明的冰棺。

冰棺之中，張耀陽很安靜的在其中沉睡着。

冰棺之外，一個楚南極為熟悉、但想不起來到底是誰的十歲小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樸素衣服，很歡樂的圍着冰棺旋轉着。

冰棺的下邊，陰影里，紅衣小女孩兮兮依然穿着紅布兜兜，小心的躲在裡面，臉上滿是緊張之色。

她們這是在玩捉迷藏的遊戲。

楚南過來了，她們也沒有發現。

“大哥哥，快起來，‘他’來了，大魔頭來了。”

忽然間，兮兮彷彿有所感應，眼中顯出驚恐之色，瞬間竄了出來，爬上了那寒冰血晶棺，拍打着棺材，呼喚道。

“唔——”

冰棺打開，張耀陽坐了起來，隨即一伸手，兮兮就騎在了他的脖子上，胖乎乎的兩條小白腿，開始敲打着張耀陽的胸膛。

她胖乎乎的小手，則扣住了張耀陽的脖子，但並沒有用力，似乎僅僅只是維繫平衡。

“楚大師？楚南？”

張耀陽站了起來後，看到楚南很驚訝，但並沒有恭敬，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當然，他對於身邊的環境也不在意。

但楚南注意到，他站起來的瞬間，周圍的環境都有些變了，明明是一片冰宮洞窟，卻竟然又變成了一條河邊。

河水很黑暗，遠處的山也是一座枯寂的黑山。河水上，一艘艘的枯寂的古船靜靜的漂浮着、被河水蕩漾向遠方。

張耀陽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頓時出現了太陽，陽光很刺眼。

這個世界，彷彿一下子變得充滿了活力。

“這是張耀陽的夢境！”

楚南心中凜然。

無瑕疵的、也沒有任何理由和原因轉換環境場景——這是夢境最直觀的表現！

只是，張耀陽為什麼睡在棺材裡？他在做夢中夢？還是說，這只是他入夢的一個方式？

楚南思索着，卻發現那個先前熟悉的十歲少女，也不見了，彷彿沒有出現過一樣。

反而，那個開車要撞死張耀陽的寧正出現了，他說是做鬼都不放過張耀陽，並朝着張耀陽撕咬了過去。

環境沒變，陽光下，寧正很明顯是兮兮衍化出來的，但是撲過去的時候，張耀陽的眉心陡然變得明亮，金黃色的箭矢陡然顯化，隨後他自己化作了一張弓。

“咻——”

箭矢飛射而出。

“噗——”

寧正瞬間被射中胸膛，忽然抽搐着，身體炸開，灰飛煙滅。

環境忽然又變化了回來，彷彿中間有很漫長、又很短暫的時間跳躍。

洞窟里，十歲的少女隱約有些楚韻的樣子，但楚南仔細看的時候，又根本看不清。

而張耀陽則已經站在了楚南的身邊——他什麼時候過來的，楚南也並不知道。

這就是夢境的可怕——無視時間，無視空間，無視任何自然規律。

“楚大師，真是，連夢中都可以夢見你……你說，我這麼喜歡可欣，她卻喜歡你，我有些不甘心啊。可感情，終究無法勉強，我終究是不夠好。”

張耀陽竟然與楚南談心了起來。

“……”

楚南無話可說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呢？這裡又是哪裡？”

楚南詢問道。

張耀陽嘆息一聲，道：“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我經常做夢來這裡，彷彿有人喊我來。來了，就在這裡看一位少女和一個小女孩玩捉迷藏。每次，我自己都躺在棺材裡，總是從中蘇醒過來。”

張耀陽語氣很平靜。

相比較在外界他對於楚南的恭敬，在此地，楚南感覺到，他渾身流淌着一種霸氣氣息。

是的，霸氣。

只有上位者，才會擁有這種可怕的氣息。

楚南心中所想，竟是如隱約被張耀陽有所感應。

他有些唏噓，道：“這裡是我的夢境，我在這裡是無敵的。我想毀滅這裡的天，這裡的天就會崩塌。我想毀滅這裡的大地，這裡的大地就會沉寂。我可以滄海化桑田，可以移山填海。但這裡只是一場夢境——儘管有時候，這裡的夢境的像素質量真的很高。

像是剛才的陽光，我抬頭看，還很刺眼。”

張耀陽說著，抬頭，陽光就在頭頂。

像是正午的太陽，掛在楚南和張耀陽的頭頂一樣，烈陽火辣而熾烈，曬在身上，皮膚都隱約有些刺痛。

張耀陽低頭，太陽又沒了，環境卻已經不是那山洞裡，而是一處小山上的小木屋的門口。

王可欣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婦女，彷彿歲月流逝了很久。

她在和一個男子交流着，正在給一頭豬喂飼料。

餵豬，養雞。

這是普通農婦的生活。

而王可欣，卻已經變成了一位普通農婦，身材已經有些發福，小腹贅肉鼓出了一大塊。

她穿着一件打着好幾個補丁的針織毛衣，下身是一件黑色的燈籠大腳褲，腳下是一雙破了兩個洞的廉價塑料底球鞋。

她的男人，已經禿頂，背也有些駝。

這一幕，莫名其妙的就出現了。

張耀陽看着這一幕，他眼神頹敗，同樣的，他也蒼老了許多。

他彷彿已經變成了一個頹廢、落魄的中年男人，虯髯而不修邊幅，皺紋也已經爬滿了他的臉。

“回山洞吧。”

楚南忽然說道。

他知道，如果跟隨着張耀陽的夢境，那真的是沒完沒了，亂七八糟。

“哦——”

張耀陽答應着，場景忽然又變了。

他們沒有回到山洞裡。

那是一場大火。

火焰一下子燒到了楚南的身上。

楚南無法掙扎，他彷彿看到了八年前的那場火焰，看到了火焰中，剛好十歲的白衣少女滿臉絕望的站在火焰中——那個十歲白衣小女孩，不正是楚韻嗎？

但在火焰中，她很是絕望，很是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