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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黨務調查處行動隊在霞飛路抓捕老廖,眾目睽睽之下動了槍死了人。

法租界巡捕房警務總監費格遜非常不滿,他向上海淞滬警備司令部督察長梁芳書提出嚴正交涉。

費格遜威脅要對法租界的不法武裝分子進行抓捕,矛頭直指黨務調查處的行動隊。

當天夜裡,上海黨務調查處行動股股長吳山嶽在中央巡捕房總巡長覃德泰的引薦下,親自拜會了法租界政治處處長馬萊中尉,就此事進行斡旋。

吳山嶽直稱白日之事系誤會。

這個解釋自然是行不通的。

不過,最重要的是,吳山嶽突然表示上海黨務處願意將抓捕紅黨的工作移交給法租界。

不僅僅如此,為了表示誠意,吳山嶽還向馬萊提交了黨務處監視的多名紅黨的名單、資料,請巡捕於翌日出面抓捕。

黨務處此舉,‘贏得’了法租界當局的讚賞。

租借當局此前的憤怒不在於紅黨被捕殺,他們本身對待紅色的態度一直都是比較敵視的:

紅黨可以抓,只是必須由巡捕來完成,事關面子,事關執法權。

法國人以歐洲第一強國自居,一直以來,態度蠻橫的狠,此番黨務處主動低頭,法國人想必很滿意。

當然了,吳山嶽送給馬萊中尉的木匣里裝着的大黃魚也發揮了不小的說服作用。

……

黨務調查處向法租借當局提供的此次行動之目標名單中,有三個信息準確的行動目標。

其中一位是黨務調查處行動隊的一個比較面生的隊員所假扮。

此人會在巡捕到來前的幾分鐘撤離,並且是在和巡捕打了照面的情況下,‘堪堪’脫險離開。

另外一位是黨務調查處盯了許久的一個《申報》的記者方木恆,此人經常發表攻擊國府和領袖的文章。

此人不是紅黨卻屬於親近紅黨分子,有正當工作,家族中在上海也是小有名望,即使是被巡捕抓捕也會很快釋放。

這次就摟草打兔子,既是警告也可以茲利用一番。

真正會被抓捕、並且受到巡捕房的‘刑罰審問’的只有庄澤。

巡捕房的‘用刑’,也可以掩蓋庄澤身上的新傷。

這就需要中央巡捕房總巡長覃德泰在行動前後的暗中配合了。

……

“紅黨啊。”吳山嶽輕笑一聲,問,“你認為紅黨會上鉤嗎?”

“會的。”汪康年給吳山嶽點燃香煙,微笑說,“我們計劃透漏的消息是庄澤參加過抗聯,上過抗日前線,這種人才是紅黨重視和急需的。”

巡捕房抓捕了紅黨,正常的流程是會在租借內審判、定罪、服刑。

而國府這邊,自然會要求租借當局將嫌犯引渡到過來,交由政府審判。

在嫌犯被引渡給國府之前,確切的說,在開庭審判的時候,通過打官司、托關係等手段幫助嫌犯脫罪,是紅黨最佳的救援時間和方案。

最不濟也要延緩法租界當局將嫌犯引渡給國府的時間。

兩年前,震驚上海灘的‘L案’,紅黨就是搶在該紅黨大佬被引渡到國府法院審判之前,通過在法租界的運作,將其營救出去的。

黨務調查處隨後就注意到,紅黨越來越重視在租界內營救其成員,在法租界內也有包括宋柳在內的多名頂尖律師親近紅黨,每每都竭盡全力幫助紅黨嫌犯打官司幫其脫罪。

巡捕房抓捕庄澤之事件本身,其目的就是巡捕房和黨務調查處在為庄澤‘背書’,使其的紅黨身份曝光,引誘紅黨營救並且將其‘順利’接回紅黨的組織。

……

“希望吧。”吳山嶽點點頭,去歲冬季上海紅黨組織被破獲,紅黨元氣大傷,剩下的紅黨就如同地溝里的老鼠,東躲西藏的,一時之間黨務調查處也拿這些漏網之魚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股長,覃德泰要求巡捕不許動槍,抓活的,會不會反而會引起紅黨懷疑?”這也是汪康年一直所不理解的地方。

按照汪康年的意思,動刀槍都是可以的,甚至是受傷也可以,只要確保庄澤沒有生命危險就可以了,這樣反而會更加逼真。

“不是覃德泰的要求,是我的要求。”吳山嶽聞言,眼睛微微一眯,說道,“覃德泰此人,油滑的緊,李仲雲案,你還記得嗎?”

汪康年聞言皺起眉頭來,道,“民國二十三年,紅黨李仲云為巡捕捕獲、緝拿在案,國府數次尋求引渡而不得,半年後李仲雲獲准保釋外出,後棄保潛逃。”

停頓片刻,汪康年吸了一口冷氣,“股長,這其中有覃德泰的首尾?他是……”

……

“覃德泰不可能是紅黨,李案中,其人至多是貪了錢財順水推舟而已,保釋之謀背後另有其人。”吳山嶽輕搖其頭,看了汪康年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沉聲道,“這樣的人何其多,覃德泰在南京也有跟腳,我們吃不下,倒不如引為我用。”

“股長,你的意思是?”汪康年思索片刻,不得其解,問道。

吳山嶽呵呵笑道,“李案後,黨務調查處是不是收到一些關於中央巡捕房的密報?”

汪康年點點頭,調查處在中央巡捕房的暗探彙報,中央巡捕房對紅黨分子頗多照顧,這種照顧指的是,巡捕房對紅黨分子該抓的還是抓,該用刑還是用刑,但是,羈押期間的生活質量多有改善,最起碼能吃個八分飽、菜里油水多了些、鹽味足了,用刑過後也能比較及時用藥治療。

這在黨務調查處看來,幾乎等同於親近紅黨了。

汪康年多次建言對中央巡捕房私下裡採取一定的警告措施,只不過一再被吳山嶽駁回了。

“股長,這一切都是您示意覃德泰故意為之?”汪康年恍然大悟,佩服說道,“此計大妙,恐怕在紅黨那邊,覃德泰已經被歸為他們所謂的同情革命的朋友了。”

“現在明白了吧。”

“康年愚鈍,一時之間竟未看透,竟還認為覃德泰出了紕漏。”

“康年啊,有些事情,要多動動腦子,不要只看表面,我為何一直按着事關覃某人密報之異常而無寸動,你平日多思考,自然也能窺得一絲端倪的。”吳山嶽自得輕笑,說道。

汪康年低頭,露出慚愧的表情。

他不是不懂,對覃德泰的身份,他一直多有猜測,在吳山嶽提及‘李仲雲’案的時候,汪康年就豁然開朗,一切想不通之處都通透了。

只是作為屬下他需要在合適的時候讓自己顯得不那麼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