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程副總,依據法租界勘查治安條例第六條,第十五則之規定,我的手下抓人完全合乎手續。”趙樞理冷冷說道。

他毫不客氣的迎着程千帆的陰冷目光,說道,“如果程副總對此有什麼意見,可以去請金總下命令,只要金總下命令,我即刻放人。”

“趙樞理,你很好。”程千帆盯着趙樞理看,點了點頭,幾乎是咬着牙說道。

看着程千帆帶領手下憤怒離開的背影,趙樞理冷冷一笑,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好似出了一口惡氣一般。

“大哥,咱這可是徹底把程副總得罪了。”扁嘴憂心忡忡說道。

“我和他程某人之間,還有轉圜餘地嗎?”趙樞理冷冷說道。

扁嘴砸吧砸吧嘴巴,搖搖頭,除非大哥願意認了綠毛龜,不然的話,他同程千帆之前的過節是解不開的。

……

咣當一聲,程千帆一拳砸在了辦公桌上,英俊的面容也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顯得有些猙獰。

“帆哥,怎麼辦?”侯平亮問道,“要不要……”

程千帆搖搖頭,他的目光陰冷,“不急,趙樞理只敢抓人,他不敢有其他動作。”

說著,‘小程總’冷笑,“他趙樞理除非是失了心,才敢扣着貨不放。”

就在一個小時前,趙樞理的便衣探目在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一輛運貨的卡車,趙樞理以卡車司機沒有辦理法租界身份居住證為理由,將司機扣押,卡車和隨車貨物也被暫扣。

不過,有意思的是,方才程千帆與趙樞理唇槍舌劍,卻是一直只是圍繞趙樞理抓了司機爭吵,卻隻字未提那輛卡車以及卡車內的貨物。

無他,夜間運送的貨物,必然是見不得光的。

只要提及卡車以及隨車貨物,這就意味着這批貨物必須正式扣押入倉,這對於視財如命的小程總來說,這才是真正的撕破臉,是真正不死不休的那種。

故而,趙樞理也只是提及抓人,沒提貨物。

所以,程千帆對此‘心知肚明’,趙探長抓人扣貨,只是為了噁心噁心他,這人不敢真格兒完全撕破臉的。

……

凌晨時分,黃浦江上起了霧,淅淅瀝瀝的小雨也隨之而來。

法租界仙樂斯夜總會門口,辜新瑞喝的醉醺醺的,在下人的攙扶下晃晃悠悠上了車。

“二少爺,是回府上還是?”司機扭頭問了句。

“呂,呂班路。”辜新瑞抬了抬手。

“是。”司機點點頭,想來也是,二少爺喝的醉醺醺的,自是不敢回府上的,不過,作為司機他必須開口詢問,沒有下人為少爺拿主意的道理。

辜新瑞斜躺在後排座椅上,他花眯着眼,手朝着上衣兜里摸來摸去,摸出煙夾,取了一支煙塞進嘴巴里,又摸打火機,卻是沒摸到,皺眉冷哼了一聲。

“二少爺,你打火機又落在仙樂斯了吧。”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問道。

“冊那娘。”辜新瑞罵了句,接過司機遞過來的洋火盒,搖搖晃晃的划了一根洋火,點燃了口中的煙捲,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

深夜,雨絲細細密密,不大的雨水卻帶來了更多的寒意。

方才還在打鼾的辜新瑞突然睜開了眼睛,他來到卧室的窗檯邊,輕輕的拉開窗閂。

一個人影靈巧的如同貓兒一般竄進來。

辜新瑞沒說話,熟練的遞了一條幹爽的毛巾,對方接過毛巾擦拭了濕漉漉的頭髮、脖頸等身體部位,又在關上窗後擦拭了窗檯的水漬。

“怎麼來的這麼晚?”辜新瑞壓低聲音問道。

“仙樂斯有人鬧事,有巡捕房的人。”對方壓低聲音說道。

辜新瑞點點頭,歐迎春同志是在日本特高課以及七十六號那裡都掛了號的人,有巡捕出現的時候自然要迴避。

他現在的工作是收賊贓,幫着銷贓。

辜新瑞故意將打火機遺失在夜總會,這打火機隨之會被自己的同志撿到,然後會聯繫蝸居在附近的歐迎春來收貨。

如此,一個銷贓的過程便完成了一次情報亦或是口信傳遞。

……

“出什麼事了?”歐迎春問道。

“大鯢同志被抓了。”辜新瑞說道,“卡車帶貨都被中央巡捕房扣押了。”

“怎麼會這樣?”歐迎春驚訝問道,“路線不是早就縝密計劃好的嗎?”

說著,他忽而搖頭,“不對,不是說了後天才運貨上路的嗎?”

“程千帆回上海了。”辜新瑞說道,“這人離開上海有一段時間了,以我對這個人的了解,他會巡查倉庫,檢典貨物的。”

說著,辜新瑞冷哼一聲,“這人非常狡猾且極度反動,難保那批貨物會被程千帆看出問題來,組織上臨時決定提前將貨物運出去。”

“那怎麼還會出事的?”歐迎春皺眉問道,“是程千帆的人抓了大鯢同志?”

“不是。”辜新瑞搖搖頭,皺眉思索着說道,“抓人扣車的是趙樞理的便衣探目。”

“趙樞理的人動的手?”歐迎春有些無法理解,“不是說程千帆搶了趙樞理的女人,這兩人勢同水火么?”

“問題就出現在這裡。”辜新瑞苦笑一聲,“為了能夠順利過關卡,我處心積慮掛靠在玖玖商貿下面,卻是沒想到正因為打着玖玖商貿的旗子,卻是惹來了趙樞理的敵視,他帶人攔車抓人了。”

“這兩人狗咬狗,我們跟着倒霉了。”歐迎春震驚之餘,也是無奈說道,他看着辜新瑞,“這麼說,趙樞理屬於是故意找茬程千帆,我們的人是被誤抓,這還有轉圜的餘地……”

說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歐迎春說道,“不好,東西在貨箱里,如果趙樞理的人開箱驗貨的話……”

“這也正是我最擔心的。”辜新瑞表情嚴肅說道,“根據巡捕房內線同志傳來的情報,卡車暫時被扣押在台拉斯托路,趙樞理的人還未對貨物進行檢查。”

他對歐迎春說道,“我們必須趕在趙樞理下令對貨物盤查之前,想辦法讓趙樞理放行。”

“這不容易。”歐迎春說道,“趙樞理這顯然是為了找程千帆的茬子,我們屬於無妄之災,這種情況下我們能做的很少,甚至於越是打典運作,趙樞理反而愈是不會放人。”

“不容易也要想辦法。”辜新瑞表情嚴肅說道,“一旦貨物被查出有問題,大鯢同志就暴露了,與此同時,我們的這條寶貴的交通線也將會暴露。”

他的語氣是沉重的,且不說趙樞理這邊會如何做,以程千帆對於紅色的仇視,一旦他得知大鯢同志是紅黨,不僅僅會勃然大怒,可以預料的是此人必然會對那些掛靠在玖玖商貿的商戶進行甄別核查,這必將會對寶貴的交通線帶來極大的危險。

“實在不行,我會通過家裡向巡捕房施壓,就說開森商行繳了張府的份子。”辜新瑞面色陰沉說道。

“絕對不可以。”歐迎春搖頭勸阻。

大鯢同志的安全,以及交通線的安全固然重要,辜新瑞同志的安全同樣重要,別的不說,以辜新瑞同志的張府表少爺的背景,在現在這複雜殘酷的鬥爭形勢下,可以說是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