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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之鳴身上的棉襖是破的,便是打着補丁也遮不住一些破洞。

凍爛了的耳朵紅紅的,他費力的推着醫院的垃圾車。

就在距離‘二表哥’同志還有二十多步遠的時候,他看到曹宇走路的時候和一個人撞在了一起,兜里的瓜子也散落出來一些。

“你這個人,怎麼不看路。”曹宇生氣質問。

他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瓜子,很是憤怒。

“欸欸欸,明明是自己撞到我了好不好。”男子也是不甘示弱,“你要是看不清路要戴眼鏡的,曉得不曉得?”

“不跟你一般見識。”曹宇一扭頭就看到了被這邊的情況吸引目光的蘇晨德和董正國,他瞪了‘冒失鬼’一眼,朝着蘇晨德和董正國的方向揮了揮手,然後走了過去。

等到走到蘇晨德這邊的時候,曹宇忙不迭的向蘇長官和董兄弟要煙捲抽,然後在他點燃煙捲,美滋滋的抽上一口的時候,眼角餘光瞥去看,發現‘丹頂鶴’同志推着垃圾車已經遠離的背影,他的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

蘇晨德注意到了曹宇的目光,他下意識的看過去,入眼皆是或自行散步,或者被家屬攙扶着的病號,還有一個垃圾工費力推着平車的背影。

“怎麼?護士不讓老弟你抽煙,你就乖乖聽話了?”董正國打趣說道。

“別提了。”曹宇貪婪的抽着煙捲,卻是因為急切而嗆到了,他連連咳嗽,“沒煙了,我讓尹鵬那小子給我帶來,這小子還沒到。”

說著,他看着蘇晨德和董正國,“蘇老闆和董老哥來醫院是找我的?”

“可不是找你的么。”蘇晨德微笑說道,“這裡人多眼雜,我們回你病房再說。”

“行。”曹宇點點頭,“正好我也腿腳累了,也該回去了。”

幾人朝着病房的方向走,經過一個拐角的時候,看到一個垃圾工坐在地上,正在賣力的啃那已經凍得僵硬的黑麵餅子,有那細碎的餅渣掉在地上,垃圾工趕緊捏起來塞進嘴巴里。

蘇晨德認出來這人應該就是剛才那個垃圾工,他方才瞥了一眼,卻是看的真切,這垃圾工不捨得糟蹋糧食,那捏起來的餅渣里卻是更多是塵土泥巴,也就那麼一股腦兒塞進嘴巴。

曹宇看都沒看坐在地上啃黑麵餅子的‘丹頂鶴’同志,似乎是因為那平車有些妨礙走路,他的嘴巴里還罵了句。

……

曹宇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找到機會和雷之鳴秘密接頭。

此時的雷之鳴,一身青布棉褂,戴着黑框眼鏡,脖子上系著圍巾,一幅來醫院探望病號的有文化的家屬模樣。

“消息可靠嗎?”曹宇低聲問。

“情報是從重慶那邊反饋來的,應該無誤。”雷之鳴說道,“這位任安寧先生是有志投入抗日事業的密碼專家,這樣的人才是抗日工作所急需要的。”

他推了推眼鏡,警惕的關注着周圍的情況,“市委的意思是,找到任先生,幫助他成功離開上海。”

“我的任務是什麼?”曹宇問道。

“你的任務是在確保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為找人提供幫助,離開上海的工作不需要你參與。”雷之鳴說道,“不過,一定要記住,你只可暗中打聽,不可有其他多餘動作,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我明白。”曹宇點點頭。

他看了雷之鳴一眼,說了句,“這位任先生這樣的人才,也正是我們所急需的。”

“這個都是後話。”雷之鳴正色說道,“先幫助任先生離開上海再說,至於說是重慶還是延州,我們尊重任先生的選擇。”

“好。”曹宇點點頭,“我這兩日就可以出院了,我會想辦法的。”

“注意安全。”雷之鳴再度叮囑說道。

“我曉得的。”曹宇點點頭,他提醒雷之鳴,“今天之後,你不可以再在醫院出現了。”

他對雷之鳴說道,“蘇晨德昨天見過你,這個人是十分狡猾的大特務,我擔心他會認出你。”

想了想,曹宇又提醒說道,“尤其是昨天,蘇晨德見過你扮作垃圾工人的樣子。”

“放心。”雷之鳴點點頭說道,他知道‘二表哥’同志在擔心什麼,“垃圾力工都是臨工。”

“那就好。”

……

程千帆是在兩天後才從老黃那裡得知情況的。

當得知上海地方黨組織竟然也知道了任安寧的事情,並且也已經開始秘密找尋這位歸國抗日的密碼專家。

他是頗為驚訝的。

情報是通過死信箱,以秘語的方式傳遞的。

出於保密的需要,上海地方黨組織並不知道死信箱的另外一頭的同志的身份,更不知道他們的單位、代號,他們只是大略揣測到對面應該是潛伏在敵人內部的同志。

此外,上海地方黨組織是沒有權力對他們下命令的,他們在死信箱中是請求死信箱這一頭的同志在情況允許的情況下,提供必要的幫助。

“他們怎麼知道這件事的?”程千帆驚訝問道。

“情報來源無外乎是上海本地,亦或者是重慶那邊這兩種情況。”老黃說道。

程千帆點點頭,這個話題不適合深入討論,不過,程千帆心中實則揣測組織上的情報極可能來自重慶那邊。

“事情有些棘手。”老黃說道。

他和‘火苗’同志深入分析了此事,兩人發現了一些疑點,但是,這些疑點卻又是不好直接向上海地方黨組織提及的。

首先一點,他們就不能讓上海地方黨組織知道,他們這邊竟然早已經知曉此事情:

在情報戰線,情報、消息的掌握速度,本就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可供研究分析的情報。

“先不必理會。”程千帆思忖片刻,說道,“至於說要不要回復他們,如何回復,一切以我的決定、命令為主。”

是的,上海地方黨組織不僅僅沒有權力對他們下達命令,而上海法租界特別黨支部這邊也同樣沒有義務回復他們。

“這件事給我的感覺,我們看似看透了一些東西,但是,卻又似乎越來越複雜了。”程千帆正色說道。

紅黨方面也主動介入此事件,程千帆的表情也愈發凝重了。

他甚至想象了這樣一個情況:

倘若此事件,亦或者說這盤棋局的幕後落子者是在盤算一盤大棋。

那麼,隨着紅黨的入局,此事也更加撲朔迷離了。

這躲在幕後籌劃此行動的那個人,其目標倘若不是安排人潛伏入重慶的話,只說現在,若是在某個最佳時刻收網的話,將會收穫巨豐。

……

“有人在打探任安寧?”千北原司收到小島信澤的報告,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

“是程千帆的人嗎?”他問。

“應該不是。”小島信澤搖搖頭,“根據我們的暗中觀察,那位‘小程總’手下的巡捕這兩天大多都在忙於追緝江洋大盜姜騾子,尋找任安寧的事情,他交給其親信手下鍾國豪以及陳虎去做的。”

“鍾國豪和陳虎手下的那些人,我們大多都掌握。”小島信澤說道,“這個人新發現的,應該不是程千帆的人。”

想了想,小島信澤這才繼續說道,“室長,我判斷應該是軍統分子,他們不可能將尋找任安寧的希望只寄托在程千帆的身上,他們自己也要行動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