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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千北原司的話,三本次郎也是微微錯愕。

若非千北原司這般說,三本次郎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確實,正如千北原司所說,宮崎健太郎這個傢伙滿腦子都充滿了銅臭味,以宮崎的脾性,他應該巴不得裝聾作啞,只要自己這邊不去催促,宮崎健太郎那邊也正好有借口可以偷懶。

現在,宮崎健太郎卻是急急忙忙的來彙報。

這確實是有些不太符合這傢伙的脾性。

“你在懷疑宮崎什麼?”三本次郎沉聲問道。

他了解千北原司的能力,知道自己這位世侄應該是發現了什麼。

千北原司搖搖頭,“並非是懷疑什麼,只是下意識覺得有些不符合這個人的脾性。”

他似乎是對三本次郎說,又似乎是自言自語,“一個貪財且不勤快的傢伙,突然有些反常,這難道不應該注意嗎?”

三本次郎忽而深深的看了千北原司一眼:

原司似乎很不喜歡宮崎那個傢伙啊。

他仔細琢磨,千北原司對宮崎健太郎的態度,此前也只不過是頗多調侃和鄙薄,原司認為這是一個追逐金錢、只知道拍長官馬屁的傢伙。

不過,也僅此而已,只是,現在原司對於宮崎那個傢伙的態度,似乎更多了一絲厭惡。

“宮崎這個傢伙,雖然過分追逐金錢,不過,對待交代給他的任務,還是能夠比較認真的對待的。”三本次郎緩緩說道,他看着千北原司,“當然,你若是不放心,調查一下也好。”

“‘鱘魚計劃’交給你負責,對於相關人員你有調查和調用的權利。”三本次郎說道。

千北原司點點頭,並未說什麼。

待千北原司離開後,三本次郎按動了響鈴,“讓小島信澤來一下。”

很快,小島信澤來到課長辦公室。

“千北室長今天去了哪些地方,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嗎?”三本次郎淡淡問道。

幾分鐘後,小島信澤離開課長辦公室。

三本次郎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還是一個孩子氣的傢伙啊。”

……

“告訴桃子,將人員散出去。”程千帆捏了捏眉心,說道,“那麼多五大三粗的漢子聚集在一個地方,吃得用都是超乎尋常的,遇到有心人便起疑心。”

“‘姜騾子’這次鬧的很大,巡捕房的弟兄們行動迅速,各個卡口都盤查非常嚴密,他們應該不是不想要散出去,只是來不及。”李浩為喬春桃解釋了一句。

“那也應該做好預案,將人員化整為零,不要怕麻煩,我們不能因為怕麻煩而引起行動小組出現任何損失。”程千帆表情嚴肅,“不要覺得只是暫時在一個地方待兩天不會出問題,僥倖心理要不得。”

“是!”李浩點點頭說道。

“浩子,你也記住,以後做任何事情都要再三思索,隨時發現漏洞錯誤,隨時補缺補差。”程千帆沉聲說道,“我們是人,是人都會犯錯誤,最重要的是及時彌補。”

“明白了,帆哥。”李浩點點頭,表情嚴肅說道。

他知道帆哥教導的這些都是經驗之談,都是關鍵時刻能保命的。

程千帆從公文包中拿出煙盒,沒有打開,他就那麼摩挲着煙盒,冰涼的金屬觸感令他神情一震,甚至可以說是神情凜然。

煙盒裡第三排從右邊向左數第四支香煙,是他為自己在特殊情況下特殊準備的。

這支香煙的存在,時刻提醒着他,他所從事的這項工作是絕對不會有重新來過的機會的‘表演事業’。

就在方才,他主動出擊來見三本次郎,行暗中試探之事。

程千帆自以為自己的這個謀劃是合理的,甚至因為自己能夠從蛛絲馬跡中找到窺伺三本次郎的陰謀詭計之線索而自得。

不過,在他面對三本次郎,向三本次郎彙報因為中央區‘鬧’姜騾子,以至於自己公務壓身,這直接影響到找尋任安寧的任務的時候。

確切的說,是面對三本次郎這個老奸巨猾的日本特務審視的目光的時候,程千帆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極不起眼的錯誤:

以宮崎健太郎的脾性,有了這種可以在事後推諉解釋的借口,這豈不是美哉,只要三本次郎不主動催促,他便可以裝聾作啞,直至有一天三本次郎問責催促的時候,宮崎健太郎這邊也可有早就準備好的理由奉上。

故而,他此番來面見三本次郎、暗中試探的舉動,看似是聰明,實則犯下了錯誤。

程千帆不知道三本次郎有沒有意識到他的這個‘不符合一貫脾性’的小細節。

面對三本次郎這個老奸巨猾的日本特務,他不敢去賭。

幾乎是瞬間,程千帆便想到了彌補的方略。

隨後,程千帆便小心翼翼的流露出請課長幫忙,詢問特高課這邊有無掌握到有關‘姜騾子’的相關情報……

然後,程千帆就被三本次郎罵了個狗血淋頭,驅趕出去了。

此些言語舉動,就是程千帆的‘亡羊補牢’之補救措施。

這種看似委婉的,似乎實際上並不太在意的‘求援’,實際上卻可以最貼切的反應出他對此事的期待——

宮崎健太郎就江洋大盜‘姜騾子’的情報向三本課長求援。

……

他為何會求援?

又因何會挨罵?

抓捕姜騾子是巡捕房的事情,和日本人無關,事實上,姜騾子在上海灘興風作浪,尤其是在法租界屢屢犯案,日本人應該是對此樂見其成的,最起碼是不會有興趣幫法國佬將姜騾子繩之以法的。

故而,程千帆就姜騾子一事向三本次郎委婉請求幫助,這是主動是挨罵的。

但是,程千帆知道會挨罵,為何還會抱以僥倖心理請求課長‘戰術指導’?

以三本次郎的智慧,只要他後來注意到這個細節,略一思索就會明白宮崎健太郎的目的——

姜騾子此番犯下什麼大案?

搶劫金店!

宮崎健太郎這個貪財的傢伙之所以此次來特高課面見課長,前面那些解釋因為要緝拿姜騾子之公務,有可能影響到搜捕任安寧的任務的解釋之語,都並非其來訪目的,這傢伙真正的目的就是妄圖藉助特高課的手,緝拿姜騾子。

若是能就此成功抓獲江洋大盜姜騾子一伙人。

此一方面是應付了來自法租界巡捕房高層的破案壓力,更重要的是,姜騾子搶劫金店的那些不菲的收穫,可就落入宮崎健太郎的手中了。

不,確切的說,江洋大盜‘姜騾子’匪幫這些年積攢的豐厚家底,這些才是宮崎健太郎的目標!

這個滿腦子都是金錢的傢伙,這是想要靠着特高課悶聲發大財呢——

這就是程千帆在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魯莽’後,在那一個瞬間做出的‘亡羊補牢’的計劃,試圖給自己在三本次郎的心中留下這樣的目的和印象。

此時此刻,程千帆又思考了自己的這個補救方略,他的心中略略放鬆,他覺得自己的這個補救方略從各方面來看都應該是不錯的。

最起碼,只要他自己沒有再犯下令三本次郎懷疑的錯誤,這個補救方略就是合格的。

這便是宮崎健太郎這個日本身份的最大用處,即便是他有些時候有了細微的紕漏,只要及時作出補救,有了合理的解釋,那麼,他就是安全的,還是值得三本次郎信任的得力幹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