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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三樓朝南的大套間,兩室兩廳雙衛。

這種現代化的公寓在上海灘很受歡迎,尤其是一些喝過洋墨水的人,他們非常傾心於公寓住宅,認為這是一種相當摩登的生活方式:

公寓沒有石庫門的喧囂,不會被打擾。

房間里有柚木製作的嵌入式大壁櫥,廚房和衛生間均有熱水供應,有煤氣、有電爐。

就連公寓里的全部衛生潔具都是從英吉利進口來的。

還有,公寓房的樓層也較高,可以欣賞現代都市景觀。

這便是小程總金屋藏嬌的一處公寓所在。

進了廳里,就看到一個個子很高的女子坐在沙發上,因為壁爐里生了火,屋子裡反倒是比外面溫暖多了,女子脫掉外套,只穿了旗袍,修長的小腿很隨意,腳上是那種不算太高跟的鞋子。

女子在安靜的看書,聽得張萍引了男主人回來了,她抬起頭,衝著程千帆微微一笑,“來了啊。”

程千帆忍俊不禁,他指着這齊耳短髮的高挑女子,“老趙,哎呦,老趙,你這樣子,簡直是太來噻了。”

趙樞理便漲紅了臉,爭辯說道,“革命工作需要,工作需要。”

張萍忍着笑,‘鄭重其事’介紹說道,“達令,這是我最近新交的朋友,匡小琴女士。”

“你好,匡女士。”程千帆正色說道,還伸出手。

趙樞理苦笑着搖搖頭,和程千帆握了握手。

簡單的談笑後,幾人很快便進入正題。

……

“陳明初這個人非常謹慎。”趙樞理說道,“儘管我和他結交有些時日了,這人嘴上說是朋友,實際上並不信信任任何人。”

“我們要的也並非是陳明初信你,只要能掌握此人的行蹤即可。”程千帆說道。

戴春風令齊伍親自來滬上,除了宣布特情組升格改組之外,還總攬下達制裁令,命令上海特情處與上海區合作剷除陳明初、王鉄沐、何興建等軍統叛徒。

肖勉的上海特情處負責提供情報,陳功書的上海區負責動手。

此鋤奸計劃最關鍵的便是掌握陳明初、王鉄沐等叛徒的確切行蹤,屆時便可以雷霆之勢將此等數典忘祖之輩碾為齏粉。

程千帆便命令趙樞理設法掌握陳明初等人的行蹤。

事實上,重慶局本部對特情處以及上海區早就下達過對陳明初等人的制裁令,上次盛叔玉來上海,其意就在聯合‘肖勉’一起籌劃制裁軍統叛徒之事。

只不過,盛叔玉那邊還沒開始有所行動,就被七十六號盯上了,其本人也險些被特工總部所抓捕,若非程千帆出手搭救,盛叔玉就不止是重傷離滬那麼簡單了。

‘算盤’同志奉程千帆的命令打入七十六號,趙探長為人任狹,頗為義氣,在七十六號內部的人緣頗為不錯。

對於陳明初、王鉄沐、何興建等軍統叛徒,選擇何人作為接近目標和突破口,程千帆曾經召開黨支部會議進行過討論。

首先討論的是,要不要幫國黨,幫軍統,幫‘肖勉’一個忙。

結論很直接,這個忙要幫,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抗戰乃當前最重要事情,於公於私,都要幫‘肖勉’這個忙。

然後才是討論以何人為突破口。

程千帆認為何興建可為突破口,此人雖然也是力行社特務處出身,不過,因為長期在軍伍中,此人對於特務工作並不如王鉄沐等人那麼熟稔,許是幾人中較好接近的。

路大章比較認可程千帆的選擇。

相比較王鉄沐等老資格力行社特務頭目,何興建這個昔日的忠義救國軍副總指揮也許反而更好作為突破口。

不過,老黃有不同意見,他認為陳明初是一個較為合適的突破口,此人原來在軍統這邊的地位和資歷便在王鉄沐、何興建等人之下,而在投靠七十六號之後,陳明初實際上也並未如他所料那般更受重用,這種較為失意者實際上更容易接近。

張萍則支持老黃的意見,她的理由也非常直接:

王鉄沐是被陳明初出賣的。

相比較王鉄沐,陳明初這種人更加自私,自私的人才更貪婪,更好接近。

趙樞理則根據自己和這些人的接觸,給出了他的分析判斷:

王鉄沐深居簡出,此人似乎對於在七十六號攫取更高的地位也並不算太熱衷,亦或是在等待機會,所以這人並不方便接觸。

何興建實際上並不經常在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出沒,此人深知他最大的跟腳在軍隊,故而他大多數時間都與其部下在一起,出入則幾乎衛兵不離左右。

相比較王鉄沐與何興建,陳明初此人雖然也多疑且怕死,不過,陳明初對金錢權勢更加熱切,此人在投靠七十六號之後也是頗為活躍的,積極為七十六號搜捕鎮壓抗日力量獻計獻策。

故而,趙樞理認為陳明初更合適接近。

程千帆經過仔細考慮,認同了趙樞理的選擇,畢竟趙樞理對此三人都更加了解,而且作為真正的執行人,趙樞理是最有發言權的。

……

“很難。”趙樞理搖搖頭,“陳明初從不會主動赴約,即便是我與他已算是朋友了,陳明初在我面前依然是神出鬼沒的。”

他對程千帆說道,“想要掌握這個人的行蹤,太難了。”

“而且,如果是我約陳明初去某地,然後軍統那邊動手的話,我身上的嫌疑是洗不掉的。”趙樞理說道。

“這個自然。”程千帆點點頭,“雖然是國紅合作,但是,我們首先要做的事就是保護好我們自己。”

他點燃了一支煙捲,輕輕抽了一口,陷入思索之中。

趙樞理拿起程千帆放在桌上的煙盒,取出一支香煙,卻是並沒有抽,只是拿在鼻尖嗅了嗅。

他現在是男扮女裝,這位匡女士只抽女士香煙。

“陳明初本人,我們暫時沒辦法。”張萍想了想說道,“那麼,陳明初身邊的人呢?”

她看着兩人,“譬如說,陳明初身邊是否有一個寸步不離的手下,我們若是能掌握這個人的行蹤,豈不是等於掌握了陳明初的行蹤。”

“‘口琴’同志這個思路來噻。”程千帆點頭說道,他彈了彈煙灰,“也不必只拘泥於陳明初身上,王鉄沐、乃至是何興建,他們兩人我們不好太過急切接觸,但是我們可以嘗試從他們身邊人找到突破口。”

趙樞理忽而神情微動。

張萍與程千帆都注意到了趙樞理的表情,皆是心中一喜,不過兩人沒有打攪在冥思苦想的趙樞理。

……

程千帆走到裡間,他一屁股在張萍的床上坐下,然後還故意躺下去,甚至還‘不小心’有煙灰落在了床單上。

張萍便微笑着看着這一切,她明白‘火苗’同志為何要這般做。

“我前日上街,遇到了那位。”張萍說道。

“應懷珍?”程千帆眉毛一挑,問道。

張萍點點頭,“我認出了她,就是不知道這位應小姐有沒有認出我。”

程千帆笑了笑。

應懷珍自然也認出了張萍。

應懷珍奉肖勉的命令成為‘小程總’的身邊人,自然對於程千帆的‘其他女人’也格外關注。

程千帆搶了趙樞理的女人,這直接導致法租界中央區巡捕房的‘小程總’和趙探長翻臉成仇,這也使得張萍這個當事女子很是引人注目,應懷珍自然也格外注意張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