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趙銳和柳青青帶着肖姨坐上了火車。
火車啟動後,肖姨的那顆不安的心總算是平靜下來了,也踏實多了。
不過,她的心情也是極為複雜的,一方面是她對生活了幾年的北京甚是留戀,另一方面是對家鄉的思念,渴望早點兒到家。
總而言之,肖姨是很開心的。在她看來,不用再擔心趙銳會留在北京了,也不用擔心會有女生來搶趙銳了,更不用擔心有男生來騷擾柳青青了。
肖姨認為接下來他們的生活將會按照她設計好的軌道開始了,她滿心期待着。
肖姨坐在座位上,轉動着身子看向車廂的每一個角落,看着車廂里的乘客穿着各種款式的衣服,聽着他們操着各種方言談笑着。時不時她也會跟鄰座的乘客們搭訕幾句。
柳青青似乎對北京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感,大學四年的溫馨和浪漫是建立在無數次的折騰和數不清的煩惱之上的。她一直以來都是希望快點兒畢業離開這個麻煩之地。
此刻她坐在火車上就像一隻快樂的小鳥,憧憬着回家後的美好生活。
她那水汪汪的眼睛滿是笑意,兩道秀眉也開心地舒展開來,額前的碎發隨着空氣的流動,輕輕地飄起,好像也在笑似的。
她那嘴角邊的兩個小酒窩也滿是笑容。就好像她臉上的每一個毛孔也因心情大好而張開了。
她想着明天下火車了,鄧娟和藍妮們幾個會到火車站來接他們。她幻想着那場面不由得心裡一陣激動。
她也順便給自己計劃了一下,回到市裡後會跟鄧娟們幾個同學出去好好地聚聚,瘋上幾天後,再回到縣城的老家玩上幾天。等玩夠了,再考慮工作的事吧。反正是不用頭着急的。
而趙銳呢,則是憂心忡忡的,心裡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樣的難受。
本來當年是帶着那個期盼多年的北京夢而來的。如今又要把這個殘夢給打包捎帶回去。並且回去後的日子卻是個未知數。接下來又要奔波着找工作了。
火車在向前飛馳而去,曾經熟悉的地方漸漸被拋得遠遠的了。
趙銳掏出來,給劉茜發了個信息:對不起,劉茜。我已經坐火車走了。因時間倉促,買的是上午的票,就沒有來得及告訴你。
他也不期待她給自己回個信息。他想,她看到這個信息後一定會很難過的。
很快,劉茜就回了信息過來:本來還準備去送你呢。你卻提前走了。趙銳,一路平安!常聯繫。
趙銳也感到很對不起她。這幾年來,她曾幫了他很多忙。他寫的那些論都是教授幫忙指點和推薦後才得以發表的。
特別是每次去到她家裡,教授夫婦都待他很熱情,並且他們都對他的期望很高。他想想就很難過。
他靠在座位上,兩眼無神,並且還因昨晚沒休息好而顯得有些浮腫。
他也沒精力和好奇心去留意車廂里的乘客,更沒心情去欣賞沿路的風景。
他感覺心裡就好像是壓了一塊很大的石板樣的,讓他喘不過氣來,令他感到窒息。
他耷拉着眼皮,臉色暗淡無光。時而各種畫面塞滿了他整個腦子,讓他在時間的空間里來回穿梭着。
近則剛剛前幾天經歷的同學離別之情,遠則前兩年的事情,再往前面去就是剛剛來京上學的情景了。
更遠一些,便是坐在一的教室里,班主任王力老師站在講台上給他們開班會。再稍遠一些,便是剛剛考到一時自己那個傻瓜模樣,還跟柳青青同桌了一個學期……
時而他又感覺腦子裡一片空白,就好像被搶劫過的,空空如也。
更甚至他還感到自己的腦袋好像跟身子分了家一樣的,那腦子離他越來越遠了,好像不受他控制了。他使勁地掐着另一,漸漸地他感到有些痛了。
他感覺自己就如同行屍走肉般一樣。
“趙銳,你快看那一片景色好美哦。”柳青青的話突然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忙抬起頭來,順着柳青青指的方向望過去,的確是很美的景色。頓時,他心情也跟着稍稍好了起來。
他曾記得當年第一次帶着柳青青坐火車時,是她對家的難捨而傷心難過。他當時也是把沿路的景色指給她看了,她才心情轉好的。
“是哦。真的很美!”
柳青青只顧着欣賞沿路的風景,或許她是想到以後不會再坐上這趟列車了,所以她得抓緊時間把一路的風景看個夠吧。
她偶爾看到一個令她興奮的東西後,她總是不忘讓趙銳一起看看。然後,她便是接着趴在窗戶上看着窗外。
趙銳則繼續呆坐着,時而如夢遊般,時而如老年痴呆癥狀。
肖姨愛熱鬧,本來一開始把靠窗子的座位讓給她了。她嫌跟四周圍的乘客們交流不便,她就跟靠過道邊的人換了座位。
肖姨上車兩個小時來,她那對圓溜溜的眼睛轉個不停,看着過道上來往的行人。當她跟周圍的人閑聊時,別人問她到北京幹什麼。
肖姨馬上便來勁了,眼睛睜得老大,她挺直了腰桿,仰起頭來,開始準備滔滔不絕地來講述她引以為豪的故事。
肖姨朝周圍的人哈哈大笑了兩聲後,轉過身來指着旁邊坐着的趙銳和柳青青,充滿自豪感地說道:“我這不是剛陪完兩個學生念完書,畢業了回家。”
旁邊的那個乘客婦女也瞪着大眼看向肖姨,驚訝地問道:“在北京讀書?”
肖姨樂哈哈地就跟雞啄米似的不停地點着頭,“對啊。是的。”
那婦女張大嘴巴又探過頭來把趙銳和柳青青打量了一下,覺得這年齡應該是大學生吧。“大學?是吧?”
肖姨連連點着頭,生怕別人沒弄懂她的意思,遂又認真地回道:“大學。大學。已經畢業了。這要回家去工作了。”
那婦女砸吧着嘴巴,滿臉羨慕之情。“能考到北京,真了不起!”
此刻,肖姨已經飄飄然了,帶着自豪感理直氣壯地答道:“那當然啦。我們家的孩子是沒得說啦,都很優秀的。”
趙銳聽到肖姨的對話後,心如刀割般地痛。
如果是在四年前他剛收到那張錄取通知書或者是剛查到高考分數後,別人說一番這樣的誇獎話,他也會為自己的努力而感到驕傲自豪的。有時他還會興奮地一個晚上難以入眠呢。
然而,如今情況卻不一樣了。面臨著未來的發展和人生規劃,着實讓他頭痛不已。
他覺得明天下了火車後,他什麼精神支柱和依靠都沒了,就如同被洪水洗劫一空。
明天他下了火車後,還得照舊回到那個奶奶家住下來,開始找工作。
想到那奶奶,頓時,他心裡立即便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人也跟着精神了,兩眼發光了。他彷彿看到希望就在不遠處等着他。他忍不住笑了笑。
肖姨的閑聊結束後,臉上仍舊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滿臉的興奮。
她扭過頭來,看趙銳呆坐着,發現他沿路都沒怎麼說話。她猜測,他一定還在留戀着北京。
於是,肖姨立馬彎腰在座位下面的行李包里摸出兩瓶飲料來遞給他們倆。“趙銳,你們這麼久沒喝水了,快打開喝吧。”
趙銳接過水來,朝肖姨笑了笑。他在心裡對肖姨讚嘆不已,覺得她真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他打開一瓶來遞給柳青青,“青青,你快喝水。你只顧着看外面都忘記喝水了。”
柳青青扭過頭來忙擺着,說道:“不喝。我沒時間喝呢。我得抓緊看這沿路的風景。到了晚上都沒得看了。”
肖姨看柳青青心情大好,她也就沒多話了。
趙銳伸過去拉柳青青,“青青,你不累啊,都看了幾個小時了。”
柳青青仍舊看着窗外,也沒回頭。“我不累。越看越舒服呢。趙銳,你得趕快看呢,不然就沒會看了。”說完,她還咯咯咯地笑起來了。
趙銳只好把剛開好瓶蓋的飲料遞給肖姨。他自己開了另一瓶慢慢地喝起來。
時間慢慢地過去了,漸漸地離家也近了。
柳青青卻希望天不要黑得太早了,最好是讓她多看看外面的風景。
肖姨已經把北京放在記憶里了。她現在只想早點兒回去,至少說她在北京的差事已經完成了。並且還是很順利的,也沒出什麼差錯。
趙銳卻是離家越近,他的心情越是煩燥不安了。那工作的事,對他來說是遙遙無期的。也不知要奔波多久才會有着落。
他很想舒舒服服地嘆口氣,卻又不敢嘆出來,只好很委屈很耐心地憋着。
……
經過一天一夜的勞累,午時分火車終於快要到站了。車廂里的乘客開始沸騰起來,有的在激動着,有的在準備着自己的行李。
肖姨也跟着緊張起來了,她站了起來準備收拾行李。
趙銳忙說:“肖姨,別急。還早着呢。這大白天的我們可以等別人下完了,我們再走也不晚的。”
肖姨只好又坐了下來。
柳青青看着這些熟悉的地方,說不出有多激動。她高興地拍打着窗子,大喊道:“回來啦!回來啦!終於回來啦!”
二十分鐘後,火車正式進站了。車廂門打開後,乘客們一窩蜂似地帶着行李朝門口擠去。只有趙銳們個人還坐在座位上。
五分鐘後,趙銳看車廂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拿着行李箱,讓肖姨走在最前面,拉着柳青青一起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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