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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2章

惜兒一個毫無根基的宮女,承寵的手段又上不得檯面,想想就知道是前途渺茫,但是已經走到這步了,也容不得他後悔了,總有時來運轉的時候吧,貴福來到漆色斑駁的星辰閣門口,低喃一句,撫平了內心那些不甘和不願,輕輕叩響了虛掩着的院門。

別問院門為何沒鎖,這本來就是個空院子。

愛新覺羅胤禛,皇四子,以親王之尊開府至今,因其後院妻妾不多、子女不豐,這偌大的府邸里,空置閑置的院落不少,連帶着那些做粗活洒掃的婢女僕從的生活條件都要比其他各府婢僕好上不少,這星辰閣的名字好聽,旁邊還有攬月樓這麼個戲樓,但是地理位置是真不怎麼的,因為這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院子被前面三層樓高的攬月樓擋得嚴嚴實實,一條連軟轎都抬不進去的小路盡頭,一扇看起來都快零散碎落的朱漆院門,漆色都快掉乾淨了,加之從未有主子入主,這空院子里是一件傢具擺設都沒有,要不是西梢間的暖閣里盤有大炕,這會兒惜兒就要在打地鋪了。

送惜兒來這裡的小太監也不管她怎麼辦,送着她到院門口就直接走人了。

這會兒,還沒有從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中醒來的惜兒,還在盼着一大群宮婢僕從搬抗着各種精製傢具和錦緞被褥來伺候自個兒呢,所以當她聽見外面傳來的叩門聲,忙整理好身上那套滿是褶皺的袍服,擺出了淡定自若的貴人做派,緩步來到了廊下,對着院門口輕輕喚道:“什麼人,怎麼這麼晚過來了,進來回話!”

貴福無語扶額,卻到底蔫頭耷腦地推開了院門,走了進來。

荒涼的院子,黑黢黢的屋子,僅有一盞小太監隨手丟下的燈籠照明。

此情此景,髮鬢散亂的惜兒站在廊下,有沒有一種凌亂美,貴福真不知道,但是卻有種見到鬼的恐怖感覺,後背不自覺地就滲出一層冷汗,這虧得他膽子大,不然就剛剛抬頭瞄過去那一眼,便能嚇得他尿出來。

他沒被嚇得尿出來,站在廊下就着燭光看向門口的惜兒卻叫出了聲。

不怪惜兒如此,實在是烏鴉落在豬身上,貴福能看到惜兒滿身狼狽的德行,卻忽略了他自個兒被四爺暴揍一通的事兒,鼻青臉腫,滿身泥垢,身後還背着一個烏突突的大包袱,看起來就像是從地窟窿里鑽出來的耗子成精了,偏巧他還站在燭光照不到的院門口陰影里,月光稀疏,惜兒根本看不清貴福那張已經嚴重變形的臉。

好在貴福這人心眼兒靈活,他見惜兒一副見鬼的樣,忙低頭瞧向自個兒的袍擺,瞧着袍擺上的道道痕迹,他又摸摸疼痛不已的臉頰,便也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快步上前,邊走邊向惜兒表明了自個兒的身份:“惜兒,是我,我是貴福!”

同時,他還特地將那張紅腫青紫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臉往惜兒跟前兒湊了湊。

惜兒聽出是貴福的聲音,這才敢睜開緊閉着的雙眼,就着身側打翻的氣死風燈,總算是瞧清了來人的身份,她沒好氣地翻着白眼,一骨碌從地上站起來,一邊整理着身上那件滿是褶皺的旗裝,一邊提出了自個兒的疑惑,冷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這時候不在前院書房那邊伺候,跑來這裡幹嘛,還是這幅做派,你就不怕被四爺懷疑到我和你的關係……”

“懷疑,怕,呵呵……

你真是太小看咱們這位主子爺了,咱們這位主子爺的眼睛裡是半點不揉沙子,瞧瞧我這張臉,再瞧瞧我這喪家犬似的的德行,你還不明白,以後我就是這星辰閣里伺候的奴才了,往後還要指望着你搭救!”貴福怎麼可能看不出惜兒眼神里的嫌棄,惜兒瞧見他不痛快,他特么的還不樂意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伺候呢,他丟下身後背着的包袱,拎起了被惜兒丟在旁邊的燈籠,冷冷說道。

“那我們怎麼辦呢,要是四爺知道我們的事兒,那我以後還有什麼指望!”惜兒聞言,如喪考般滿臉灰白地頹坐在地上,她顧不上再考慮自個兒的儀態是否端莊從容,一把揪住貴福的衣襟,扯着嗓子問道。

在這個夜風凄冷的荒院里,扯着嗓子哀嚎質問貴福的惜兒就好似是冤魂惡鬼般。

貴福滿臉嫌棄地推開揪着自個兒衣裳的惜兒,冷冷道:“自求多福,如果你的肚子夠爭氣,興許咱們還能有翻身的機會,不然我們就準備在這個荒院子里老死吧!”

說完,他就直接跨過惜兒,往眼前這個黑黢黢的屋子裡走去。

藉著窗外稀疏的月光,貴福總算是看清楚了這小小的三間房裡的情況,一側是房門大開着的暖閣,一側是落地罩隔開的內室,當間的堂屋裡空蕩蕩的,地上鋪着不起眼的青磚,到處都是灰濛濛、烏突突,他抬手摸摸落地罩上的灰塵,瞧着手指頭上一層厚厚的積塵,轉身將自個兒丟在門口的包袱拽了進來。

虧他有先見之明,將他屋裡那些用得着、用不着的各種東西都搜羅打包帶過來了,不然今個兒晚上都不知道要怎麼過了,竟然是連張椅子都沒有,說這地方是富麗堂皇的四爺府之一部分,估計就是那些最沒見識的莊戶婆娘都不會相信吧!

想到這裡,他又是忍不住一陣哀嘆。

“別在門口擺主子的譜兒了,你還指望着管事嬤嬤那邊安排人來伺候你呢,那最快都得明個兒早起了,咱們還是琢磨琢磨今個兒晚上怎麼過吧,我這邊兒有整套被褥,還有些蠟燭頭兒和半箱銀絲炭,好歹能讓這屋裡有個亮,也能烤烤火、暖暖身子,咱們以後的日子是水深火熱、還是如魚得水,那都要指望你的肚子了!”貴福可不願意自個兒一個人里里外外地忙活,他將包袱皮打開,小心翼翼地將包袱里的那點體己私房錢塞進衣襟內兜里,扭頭衝著還攤在地上抽泣抹眼淚的惜兒吼道。

說白了,他也沒把惜兒當做自個兒的主子看待。

宮女一朝爬床成功的有,而且還不少,但是能不能在府里坐穩主子的寶座,能不能在府里站穩腳跟兒,那還真是個未知數,起碼就眼下這個情況看,他覺得惜兒就是個白費心機的糊塗蛋,偏偏他怎麼就沒有管住自個兒的手,不然今個兒也不可能落到這樣的下場,要他這會兒好聲好氣地哄着惜兒,他真是沒有那麼好的脾氣。

惜兒聞言,微微一怔,卻很快就從地上爬了起來,跟着貴福一塊忙乎着。

因為她也知道,她現在沒有資格和貴福叫板,和前院書房伺候的小太監貴福想比,她不論是人脈上,還是體面上,那都是沒有什麼可比性的,以前她在正院伺候時,她還能和貴福掰掰手腕兒,但是現在她是背主爬床的賤婢,那些和她姐妹相稱的小姐妹,誰還敢和她來往,估計正院那些人吃她的心都有了。

沒有燭台用,碗口粗的蠟燭頭就直接擺在不礙事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