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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連恐帶喝的話,還有對方嘴裡明明白白嫌棄他們沒錢的譏諷,世子夫人哪裡聽不明白人家的意思?

可再明白,她也沒辦法。

那日的抄家來的實在是太快,太意外,她根本沒有機會做出任何後手反應。

後來錦衣衛上來一層皮,獄卒上來一層皮,層層刮下來,不要說自己身上,就是連孩子們身上,哪怕是前頭的侯夫人身上,想必都藏不下什麼東西來。

而昔日的姻親故舊,一個個都躲着他們個人念着情份來探她們的,就更別說送銀錢來。

身無分文,身上連衣裳都不多一件,口袋比臉還乾淨,她又拿什麼賄賂這些刮骨的財狼?可怎麼辦呢,她不能放棄啊!她若是放棄了,自己身邊還活着的三個兒女可怎麼辦?

世子夫人從來沒有哪一刻如眼前這般絕望,不由的摟着三個孩子,嗚嗚嗚的哭泣開來。

而身後的一干人等,包括那些個小妾與她們庶出的子女,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都如此狼狽,她們一個個的物傷其類,也彷彿看到了自己的結局,畢竟,她們這前前後後所有的人,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呀!

眼前世子夫人凄苦痛哭的模樣,何嘗不是自己的明天?不由的,所有人都悲從心來,當然,這所有人中,並不包括多餘。

這會子的多餘,心裡眼裡都只關注着一個人,一個騎着一頭黑壯大馬,腰間別著銀亮大刀,聽到身後動靜不對後,當即驅馬轉頭回來,一看就是領頭的押解衙差頭兒。

對方驅馬越過自己的身邊,走到身後世子夫人的位置,這才勒停韁繩,看着剛剛還甩鞭子甩的歡快的手下,皺着眉不悅的問。

“怎麼回事?”

那被問的衙差,忙抱拳頷首,“回稟頭兒,這娘們哭唧唧的說走不動道,嚷嚷着要休息,屬下這才驅趕,結果……”

結果不用說,他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見。

領頭的衙差想到出發前上頭的交代,看着眼前哭唧唧成一團的人犯,他也不由腦殼疼。

別看他們這一回押送的人犯都是女流之輩,男丁最大不過六歲,而且也只有區區五個,這樣的人是沒有膽子反抗,也不怕他們中途逃跑的。

可其實,論起押送的難度,那是真不比押送成年男丁輕鬆。

畢竟成年男丁能走路,抗造些,而這群曾經養尊處優的女人卻不好辦,但是偏偏該死的,他們押解到地是有時間限制的。

到日不達,他這個小小差頭,那可是要受到上峰的懲罰的!

領頭皺着眉,看了看天色,想了想,“算了,別把人打壞了,看在今日是第一日上路,人犯還沒有習慣的份上,我們暫且忍一忍,等以後適應了,估計能好些。”。

說著話,領頭的又伸手解下自己身前馬鞍上掛着的一個大包袱,丟下去給回話的手下:“這是今日的乾糧,照老規矩分下去,讓她們原地休息半刻鐘,吃飽了好上路。”

“頭兒,這個點就發乾糧啦?那待會子下晌可怎麼辦?”。

他們是押解路上的老人了,對於人犯,上頭給的待遇本就差,他們跑一趟不容易,誰不想多撈兩個油水?像眼前這一波人犯,明顯是沒什麼油水可撈,他們自然會更加苛刻,從上頭派發給她們的口糧上節省些,畢竟兩三個月的路程走下去,一日扣下伙食百十文,到後了也是一筆錢不是?

當然,他們也不會殺雞取卵,為了保證人犯到地的時候能保存七成,他們給人犯吃的只要保證餓不死就成,自來都是一人一天一個糠糰子,野菜糰子就打發了。

今日才開始,才將將走了個頭呢,就要發每日一頓的飯食啦?那要是到了下晌,這群娘們再走不動的話?那他們豈不是要賠本?

領頭當然知道下頭接過包袱的手下在猶豫什麼,他冷哼一聲。

“就刑部大牢裡頭那群吸血螞蟥,你當他們會給這群人犯什麼好待遇,今日都要上路了,你覺得他們會給人犯吃飽了再讓他們上路?”,怕是想都不要想!“趕緊把糠糰子發下去吧,讓她們吃飽了也好趕路,儘早走到今晚落腳的驛站,到了那裡,咱們哥幾個好歹還能吃口熱乎的,要不然,到不了地,歇在荒郊野嶺的,苦的還不是我們自己?”

得他們頭兒這麼一說,衙差瞬間悟了,他自然知道,刑部大牢裡頭那男男女女的獄卒可都是吸血蟲。

咋辦呢,叫他們攤上了這麼一隊窮精的人犯,為了任務,他們還不得不顧好。

衙差心裡憋屈,口中卻對着他們頭點頭哈腰的應答,“還是頭您英明,屬下這就去發。”,說著,衙差提着包袱轉頭就往前,往多餘的跟前來,這是要從侯夫人開始,發每人沒每日一頓的糠糰子了。

多餘伸出小手,接過這個黑黃黑黃,比黑窩頭還粗糙的糠糰子時,說實話,她是真沒認出來這是嘛玩意,甚至她都懷疑,這是不是食物。

不過,剛才衙差的一番對話,她可是支棱着耳朵聽的仔細,對於食物,哪怕再不好,多餘也沒打算不要。

客氣乖巧的跟發糠糰子的衙差道謝後,多餘把自己的糠糰子收了,直接塞進斜挎的草背篼里不說,還麻溜的一把搶過老太太手裡的那個,同時,小爪子已經從背篼里掏出兩黑窩頭,舉着一個就往老太太手裡塞。

“祖母老奶奶,您吃這個,這個好吃點。”

麻木、茫然、整個人呆愣愣,就只會機械系抬腳走路的侯夫人,看着剛剛被奪了糠糰子,此刻空空如也的手裡突然多出一個黑漆漆,看着很是眼熟的黑窩頭時,冰冷的心再次跳動了跳動。

曾幾何時,這個她嫌棄到不行的黑窩頭,在眼下看來,居然是無上的美味?可笑!

縮在官道旁的草地上,席地而坐的一干人等,一個個手捧着衙差發來的糠糰子啃,如今的她們可不敢再如先前嫌棄黑窩頭那般嫌棄,一個個都捧着糠糰子啃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