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山來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隨後看着多餘的目光越來越驚奇，緊接着就跟醒過神來一般，猛的大吼一聲，“天，小娃，原來你會說話？不是啞巴聾子？”。

事情太過驚奇，山來下意識的回頭朝着身後的胖賈就大喊着，“太好了師傅！這小娃是好的，不是聾子啞巴哎！”，這聲音大而響亮，語氣里都是濃濃的欣喜與高興。

山來欣喜的是多餘不聾不啞，高興這是個沒有毛病的健全孩子。

山來的驚呼，哦不，確切的說，是多餘突然開口的說話，聽得後頭的胖賈渾身又是一個激靈，腳步一拐，差點自己絆倒了自己。

胖賈急忙穩住身形，胖臉一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這把真砸手裡了！

倒不是嫌棄多餘明明是好的，卻不說話，一直裝聾啞騙他們師徒。

而是因為，他自然也聽到了剛才多餘開口說話了呀！

正是因為他聽清了多餘的話，他才心裡糾結悲催的嘛。

先前徒弟還說，把這小鬼頭帶到有人煙的地方去問一問，實在不行就託人幫她尋親，自己也是打心底里贊成這樣的主意的。

可千打算萬打算，你明明算計的很好，卻架不住這小鬼頭硬是不按照你算計的來呀！

她那口氣，那音調，自己雖然聽不懂，也不搞不明白是什麼個意思，但是並不妨礙，自己通過小鬼頭的語氣音調確認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個小鬼頭根本就不是這片地界上的人！

她那怪模怪調的話，方圓幾百里地都沒有人說這樣的！

既然語言都不一樣，這小鬼頭怎麼可能是這片地界的人喲！況且就她那小模樣，也不應該是山民養出來的娃，多白嫩富貴呀！

既然不是這片地界的人，找到託付的人再良善，又如何幫她找到親人？

再加上自家那笨徒弟對小鬼頭的態度……

所以，這不是砸自己手裡了還能是什麼？

一想到此，胖賈的心裡就苦巴巴的。

自己年歲都不小了，都五十有六的人啦，都說人遇七十古來稀，他並不覺得，自己能活到七十成為人瑞。

既然如此，不趁着僅剩的日子，多多存兩個錢，給笨蛋徒弟討一房婆娘，給他傳宗接代，生兩個可以繼承自家老頭子臨時都放不下的趕腳衣缽，想來自己就是死都不能瞑目，到了那頭也無臉去見自家老頭子呀。

本身他們就窮困，再加上還有自己的計劃，如果再多養一個小鬼頭？胖賈自己都不敢想象，將來他們的日子會有多艱難。

此刻的胖賈，臉上心裡都是苦澀。

可真要丟下這麼個小鬼頭不管不顧嗎？

先不說笨徒弟的態度，就是自己？

好吧，別看他嘴巴硬，其實真要那樣做，他賈存周是做不到的……

“你是要這個？”。

“我給你幫忙。”。

“這個真不能玩！”。

“我是要給你幫忙！”。

“那不然你就幫我拿着，到時候我讓你敲讓你搖，你就按照這樣，這樣，搖記下，敲一下？喏喏，你看我給你演示一下啊，小娃，你挺好咯。”。

“大哥哥你快點給我啦，剛才聽你搗鼓，我都會啦！”

……

聽着前頭一大一小，可能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胖賈只有嘆氣。

最後上路的隊伍，多餘手掛銅鈴，手持小陰鑼與小錘，用她那過耳不忘的記憶力，準確的複製了山來敲打的韻律，一馬當先的領路在前。

而山來與胖賈呢？

師徒二人一個唇角帶笑，眼裡都是精氣神，臉上掛着小酒窩，大踏步的跟在多餘身後走在前；

一個臉上都是愁緒，眼裡都是苦兮兮的鬱悶，踉蹌的踏步墜在後；

三人隊伍初成行。

……

“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一百一十七，一百一十八！師傅，師傅，居然有一百一十八文噎！天，別看人家是山裡人家，出手倒是挺大方的，走腳剩下的一兩五錢銀子都給了我們不說，這點穴下葬，人家還格外給了一百一十八的吉利法事錢，嘖嘖，師傅，再算上擺出來的貢品肉菜都歸了我們，這一趟趕腳，我們爺倆不虧！”。

山來把手裡多餘的一把銅板點數完畢後，笑眯眯的，把一百多銅板與趕腳餘款都收攏一塊，一邊仔細的放進褡褳的前襟，一邊跟身邊靠在岩壁上休息的師傅彙報好消息。

胖賈聽了自家徒弟的話，懶洋洋的掀開眼皮子，只拿一絲眼縫瞅徒弟，心裡想到尾款拿到手的那一兩五錢的銀子，又想着徒弟嘴裡歡喜的一百一十八文錢，最後瞄了眼跟前，一根草繩上拴着的一隻過水全公雞，還有那一塊約莫兩斤重的牙盤（白水煮肉），心裡也表示歡喜滿意。

這種歡喜與滿意，甚至都沖淡了一些，自己被迫收養砸在手裡小鬼頭的鬱悶勁。

畢竟趕腳這一行不好做，趕腳一次，前前後後辛苦勞累的要死，也不過收入三兩銀子，再算去路上的花費等等，其實真存不到幾個錢。

如今按照規矩幫忙下葬，連他自己都想不到，山裡人即便窮人也這麼誠實，居然還額外給了一百多大錢不說，連祭品都給了自己師徒，這怎能不讓胖賈歡心？

他甚至認為，這是自己趕腳趕的好，人家才會如此真心的答謝自己的呀！

胖賈傲嬌的哼了一聲，耷拉着的眼皮子又再度望了望砸在手裡的小鬼頭，也就是多餘一眼，整個人正處於濃濃的自我滿足中，忽然，邊上的笨蛋徒弟又開腔了。

“師傅這一趟您老辛苦了，等回頭遇到城鎮，徒弟給您打兩角酒，再切個豬耳朵給您美美的咪一杯昂。”。

山來的話音里有着濃濃的討好。

想着先前，他們趕腳抵達山寨，處理好趕腳後續後，就小娃兒的事情拜託山民而不得，最後還因為自己的不舍，又帶着小娃兒一道原路返回，準備收養的事情，山來就想好好的討好一下師傅。

他想着，就自家師傅這樣的刀子嘴豆腐心，只要自己哄的師傅高興了，指不定到了下一個城鎮的時候，師傅興許不會把小娃兒給送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