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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苑西通與代代木公園隔得很近,距離只有幾百米。

從雪野理紗家裡出來後,只走了十幾分鐘,藤原星空便來到了神宮外苑前。他打了個電話,不久,穿着一件深藍色立領的運動衫和一條白色的運動短褲的土御門詩乃迎了出來。

看見她的第一眼,藤原星空下意識地就把視線挪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試圖看出什麼來。他一邊看一邊想,一個多月果然還是早了點。

土御門詩乃白了他一眼,隨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隨着手臂的舒展,她那沐浴在晨光里曼妙的身姿,也因此披上了一層美輪美奐的金光。

“土御門小姐...”藤原星空盯了一會,笑着開口:“一個多月不見,感覺你的肌膚更加的細白滑潤,腿的線條也更加美麗了。”

“啪”的一下。

土御門詩乃直接一巴掌把他的頭都給打歪了。

“我可不是小女生,你這套對我無效。”

“那也用不着直接動手啊...”藤原星空揉了揉通紅的額頭,語氣無辜道:“怎麼說我都是在誇你。”

“抱歉,你的樣子太欠抽。”

“我生氣了,沒在開玩笑的!”

“關我什麼事。”土御門詩乃打了個呵欠,視線瞥向泊油路上的落葉:“來找我什麼事?快點說,姐姐我很忙的。”

“能陪我幾天嗎?”

土御門詩乃皺了皺眉,轉頭凝視他的眼睛:“你在說什麼?別以為我是那種......”

“我快死了。”

藤原星空打斷了她的話,平靜地說道:“我還沒做好當一個妖怪的準備,所以有點煩,你能陪我幾天嗎?”

不知道哪裡飛來的兩隻烏鴉停在樹梢的頂端,正在眺望着樹下的兩個人。

沉默了一會,土御門詩乃忽然微微一笑。

大概是懶得把約四分之一厘米的微笑收回去,那好看的微笑便在一直在她的嘴角逗留下來。

“想去哪?”她笑着問。

藤原星空想了想,答:“想去看海。”

下午的時候,二人來到了位於四國島南部的高知縣,距離東京大概五百公里。

住的地方是一處位於海邊半山腰的度假村,裡面有一塊很大的高爾夫球場。租住的公寓里有非常適合做日光浴的陽台,從那裡看出去,可以眺望波光粼粼的海面。

風和日麗的午後,藤原星空躺在陽台上的藤椅度過。迷迷糊糊閉起眼睛,時間恍若緩緩流動的河水穿過身體。

海面上時而有幾道不大的海浪忽然拍打過來,這時的他便閉上眼睛,等浪退去後,尋常的靜謐與安穩重新降臨,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換了一件無袖連衣裙的土御門詩乃在房裡問:“喝咖啡不?”

藤原星空起身回屋,一個咔哧咔哧磨咖啡豆,一個燒水燙杯。兩人在窗前的木地板上坐成一排,喝着熱咖啡。

“味道怎樣?”土御門詩乃問。

“還行。”藤原星空說。

“傷腦筋。”

“為什麼?”

“你這語氣太敷衍了。”

藤原星空從胸底嘆了口氣:“快死了啊,我哪有什麼心情品咖啡。”

“那不是還沒死嗎。”

“換成是你會怎麼辦?”

“該吃吃,該喝喝,時間一到閉眼睡覺。”

“真瀟洒。”藤原星空豎起了大拇指。

“又不是活不過來。“土御門詩乃雙手枕在腦後,大咧咧地躺到地板上:“在這矯情個屁。”

藤原星空學着她的樣子並排躺下:“我只是不太想變成妖怪而已。”

“來得及,現在把你體內的本源取出來就行。”

“別!”

土御門詩乃側頭瞪了他一下:“蠢貨!”

她這話是真的在罵,藤原星空縮了縮脖子,繼續望着天花板:“我忽然想起一句話。”

“什麼話?”

“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誰說的?”

“茨威格在《斷頭女王》里說的。”

“沒看過。”

藤原星空翻了翻身,面對着她:“你平常有空都在幹什麼?”

“去酒吧搭訕漂亮的女孩。”

“這愛好和很多三十六歲成家立業後的男人一樣。”

“有意見?”

“沒,只是覺得很厲害。”

“還是你比較強,十六歲就有了五個女朋友。”

她這話裡帶刺,藤原星空笑了下,說道:“確實,還有個第一巫女當情人。”

“你想和我打架是嗎?”土御門詩乃一拳揮出。

拳頭捲起的氣流擦着鼻尖飛過,天空陰沉了下來,幾隻秋鳥橫空飛過,往外看的話,有一絲要下雨的徵兆。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土御門詩乃嘆了口氣:“要不是你這臉很對我胃口,我一定一巴掌扇爛它。”

“出去走走吧。”

藤原星空不顧她的反對,硬是牽起她的手,兩人翻過鐵絲網,穿過空無一人的高爾夫球場,往山下的海邊走去。

來自海面的秋風不時拂面而過,搖響松林的針葉。繾綣的時光中,藤原星空一直在用口哨吹着《虞美人盛開的山坡》的曲子,並時不時觀察土御門詩乃的臉色。

土御門詩乃走路的神情,如同騎着一頭白象在深山小徑上的精靈一樣神聖,儼然把藤原星空當成了空氣。

只是,當過了一個急彎後,夕陽下的紅色海面出現在眼前時。她神情恍惚了下,忍不住跟着調子哼了起來。

“散步的小路上,搖曳的樹林,落下告別的陰影。”

“古老的教堂,風向標的指針。”

“夏色的街道,這些是否還能看見?”

走下山坡,兩人沉默地走在海堤上。裸露的岩石在夕陽的映照下,散發出謎一般的光輝。附近的一條路也被光暈染成了金黃色。

有一座燈塔孤零零矗立在海堤上另一端,形狀恰似整個倒扣的鐘,又像正在沉思的男人的背影。

當夕陽西下迷離的緋色陽光中有藏藍色融進時,燈塔捕捉到暮色變化的臨界點,暗將超過光的那一瞬之間,藤原星空在暮色里盯着她的側臉,問:“你還喜歡夏希真川嗎?”

站在夕陽微光中的土御門詩乃只是輕輕笑了一下。

藤原星空把手貼在她的臉頰上,用手指碰了碰她的嘴唇,可以感覺到她潮濕溫熱的呼吸。

“如果你還喜歡着她的話,或許你很快就要體會到什麼叫同側心扉了。”

說這話時,心情很複雜。藤原星空鬆開手,走到燈塔邊的海堤坐下,失神地看着海面,風浪不大,甚至可以從清澈的海水中窺見初秋成群的小魚。

沙灘、海堤、海邊的松林低低地橫亘着,被秋葉染成金黃色的山巒清晰地列成一排,指向天空。

土御門詩乃在他身邊安靜坐下,夜色逐漸降臨,兩人坐在堤頭側耳傾聽濤聲,撿起石頭用力擲往海中。

“晚霞太漂亮了!”

“是啊。”

藤原星空眺望鮮明亮麗的火燒雲,的確漂亮得很。

很快他又補了句:“你更漂亮。”

“除了誇我,你還會說別的嗎?”

“說別的好像不太恰當。”

“那就不要和我說話!”

藤原星空低下頭來,不遠處的一片海灣上有球形油罐和高聳的煙囪,白煙依稀遮掩天空。風在頭頂呼嘯,吹散白煙,帶來朦朧的情思和黃昏的氣息。

土御門詩乃忽然罵了句:“你是豬嗎?”

藤原星空不解地看着她。

“我真恨不得狠狠踢你一百八十腳...”土御門詩乃雙手抓着他的肩頭,凝視着他的眼睛:“你說你那麼聰明,咒術一學就會,還騙了那麼多女人,怎麼還不明白?真要我對着你喊:抱着我啊,蠢貨!你才會動是嗎?”

在海堤上,兩個人身體緊緊貼住,嘴唇急切切地合攏。她的頭髮。她的身體都發出一股溫暖的氣味。雖隔着兩件衣服,但胸口明顯感到了她的胸口的柔軟弧度。

“從現在開始,我不叫做土御門詩乃!”她咬着他的耳朵,接著說:“你也給我忘了你叫什麼名字!”

風逐漸加強,海面上很快下起了秋雨。兩人站起來,穿過沙灘上疏疏落落的防沙林,沙子在鞋底下發出乾澀的聲響。

一路回到居住的地方,站在窗口眺望雨中的海面,景色稱得上漂亮,但總好像蕩漾着憂鬱的氛圍。

“老娘討厭那麼傷感...”土御門詩乃說。

藤原星空問:“那該怎麼做?”

“接下來幾天,我們誰都不許下床!”她說罷,啪一聲拉繩合上百葉窗。

夜雨擊窗,持續不斷的響聲與床上的動靜幾乎形成了奇妙的共震,一直持續到下半夜。

迷濛的夜色中,山腰上亮着三三兩兩的燈火,朝海邊緩緩伸展。黑黝黝的樹林,小小的山包,高速公路宛如手工編織而成的光帶般蜿蜒遠去。

燈塔橙色光芒從中漆黑的海面閃出,繼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