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眾的工廠裡,萊茵多特虛幻的身影懸浮在半空中,淡紅色的光暈鉤勒出她優雅的輪廓。
她笑盈盈地注視著法瑪斯,片刻後又突兀地轉身,將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達達利亞和旅行者。
“哦?”她微微歪頭,髮絲間閃爍著星屑般的光點,“看起來你也不是孤身一人嘛?”
達達利亞聞言挑了挑眉,儘量不展現出自己得虛弱,可蒼白的臉色與略顯疲憊的肢體動作還是出賣了他。
旅行者則警惕地上前半步,將達達利亞和派蒙同時擋在身後,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縮。
派蒙看了看面前的幻影,悄悄在旅行者耳邊小聲嘀咕,似乎是在介紹萊茵多特曾犯下的“豐功偉績”。
而法瑪斯在聽到萊茵多特的話後,不自覺地嘆了口氣,赤色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無奈。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赤紅的髮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那說明我人緣還不錯,不像你,創造了那么多生命,聽話懂事的就沒幾個。”
“而且…你還真是能活啊,天理這樣都沒把你打死。”
法瑪斯語氣平淡,似乎並沒有什么嘲諷的意味,萊茵多特則是輕笑著,虛幻的手指輕點下巴:
“你不也還活著嗎?甚至還活在提瓦特大陸之內。”
女子的身影忽明忽暗,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
“時間還未收回你的權柄,想必她也在期待吧。”
“只要角爭還在,你就可以無時無刻汲取到力量…就像從前一樣,再度崛起。”
空氣中瀰漫著某種微妙的氣息,工廠的機械轟鳴聲彷彿突然變得遙遠。
旅行者並非頭回聽到角爭這個詞語。
半月前,在璃月港的茶香氤氳中,鍾離曾輕叩杯沿,以他慣常的淡然語氣提起過那位早已隕落的「角爭之魔神」斯伯納克。
但彼時的敘述不過寥寥數語,重點只落在斯伯納克如何在「路權戰爭」中被穆納塔的凡人將領辛格斬下頭顱。
除此之外,鍾離並未多言。
萊茵多特的影像似乎也察覺到了旅行者和派蒙的困惑,虛幻的唇角微微上揚,聲音輕柔卻帶著某種悠遠的迴響:
“每位魔神,每個凡人,每粒塵埃…都在永恆的鬥爭中扮演自己的角色。”
她的指尖輕輕劃過空氣,光點隨之流轉,彷彿在勾勒某種無形的法則。
“樹木與狂風的撕扯,火焰與煙霧的糾纏,河流與土地的角力,甚至人與人之間動機的碰撞,同一事件不同可能性的交鋒…這些都是‘角爭’的具現。”
影像微微側首,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法瑪斯,又落回旅行者身上:“這是時間的禮物,只要角爭尚存,哈爾帕斯便永遠不會燃燒殆盡。”
萊茵多特笑得眉眼彎彎,彷彿終於找到了某種確證。
她以一種近乎愉悅的姿態,毫不避諱地將這些隱秘娓娓道來,目光在旅行者和達達利亞之間流轉,最後朝法瑪斯打了個無聲的響指:
“哈,這些你都沒告訴他們?”
影像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揶揄,“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千年的禁錮和失敗會讓你性情大變,但現在看來,問題不大。”
“你還是我熟悉的那個…孤王。”
她似乎想走到法瑪斯身邊仔細端詳他,但受限於耕地機激光的投射範圍,影像只是微微前傾便停住,最終只能悻悻作罷。
“說正事吧。”
法瑪斯略顯不耐地打斷了她,“你費力在耕地機裡留下信息,不會就是為了和我閒聊吧?”
提到時間與孤王的稱謂時,法瑪斯的語氣微妙地緊繃了一瞬,像是被戳中了某處不願提及的舊傷,只能迅速轉移話題。
而萊茵多特聞言攤開手,做了個誇張的遺憾表情:
“唉,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
“我在製作這道影像時可是預設了許多應答對話,還有好多話題都沒用上呢。”
她的動作惟妙惟肖,幾乎讓人忘記這只是一段預設的智能影像,而非真正的萊茵多特本人,這也是法瑪斯從最初的激動逐漸冷靜下來的原因。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萊茵多特現在已經與納貝里士之心融合了。
雖然不知道融合後,萊茵多特的性格是否會受到影響,但絕不會是如今這幅輕佻的少女模樣。
“沒關係,到時候我可以直接打開儲存單元閱讀。”法瑪斯態度堅決,“直接說正事吧。”
影像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好吧,不過你知道的,因為反智械延續指令存在,任務完成後,我所屬的所有預存數據都會徹底銷燬。”
“不過既然你要求……”影像的語氣和神色終於嚴肅起來,“坎瑞亞和我們,都沒有背叛你,哈爾帕斯。”
“在你離開後,亞爾伯裡奇和大吉祥智慧主繼承了同盟正統,他們不惜將所有的耕地機派往世界各地,只為尋找你的蹤跡。”
“只可惜人的精力終歸有限,政策也常因時勢而變。”
“聯盟因政變分崩離析,所有人都受到了詛咒,即便是我,清醒的時間也不多。”
萊茵多特的影像做出嘆息的模樣。
“我留下這段影像只是想告訴你,天理維繫者的力量正在減弱,而深淵的力量卻在肆無忌憚的增長。”
“你肯定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平衡理論。”
“黑王為了復仇已經走火入魔了,如果真的讓深淵吞噬了世界,留給我們的還有些什么?”
萊茵多特顯然也在為黑王的選擇而擔憂,她抿著嘴不斷皺眉。
“我與其他四人背上了弒君的汙名,封住了坎瑞亞的入口,但如今情況如何,我尚不知曉。”
“所以,拜託你……”萊茵多特抬起右手,三臺遺蹟守衛的胸腔應聲開啟,“在合適的時候,拿著鑰匙打開那道封印著絕望與恐懼的大門。”
從耕地機核心懸浮而出的黑色鑰匙形如短劍,表面符文流轉著暗紅血光,那些熟悉的三角迴文足以證明這些鑰匙和坎瑞亞的關係。
但法瑪斯沒有立即接過鑰匙,而是用審視的目光細細打量著空氣驟然濃郁的深淵之力。
他知道對方肯定還有下文。
“我和艾莉絲在坎瑞亞國境內埋下了五百多枚元素湮滅彈。”萊茵多特的嘴角忽然掛起微笑,彷彿在談論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如果深淵的侵蝕已無可挽回……那就讓坎瑞亞最後的榮光與它一同陪葬吧。”
萊茵多特的語氣決絕,法瑪斯卻在對方話音落下後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等等,你是說,能把魔神炸死的湮滅彈,你在坎瑞亞境內埋了五百枚?!“
“你和艾莉絲是準備把土裡的赤月王朝遺蹟炸出來嗎?”
話音剛落,法瑪斯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警惕的眯起了眼睛,朝萊茵多特詢問:
“不對…你那次說要在穆納塔的地脈節點做實驗,該不會就是在埋炸彈吧?”
萊茵多特點點頭,一臉無辜:
“當然,我不是寫了文書向行政廳報備了嗎?”
“你當時正忙著和龍族交戰,我親愛的女兒阿赫塔批准了計劃,權當是王國最後的手段。”
“噢,艾莉絲說為了避免破壞力不足,還加大了穆納塔王城地下節點裡的湮滅彈當量。”
聽著萊茵多特一本正經的解釋,法瑪斯忍不住扶額長嘆:“難怪我躺在寢宮睡覺的時候總覺心緒不寧……”
少年抬頭望向影像,嘴角卻勾起一絲近乎懷念的苦笑:“沒了你們,我上哪兒去找這些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