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這顆人類的心，你來幫許叔保管吧。”
許遠山將那顆還在跳動的鮮紅心臟遞向張無憂。
“許叔。”
張無憂看了眼那顆心，然後又重新看向許遠山：
“你又做了最壞的選擇。”
“讓你許叔任性一次。”
周身魔氣升騰的許遠山沖張無憂咧嘴一笑。
許遠山的這個笑容，在他那一身駭人魔氣面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沉默片刻後，張無憂接過了那顆心臟。
“無憂，你這顆心是我曾經身而為人的證明，也是我成魔之後最大的軟肋，如果有一天你覺得你許叔該殺，就捏碎這顆心臟，我雖不再是搬山牛，但這條性命仍舊屬於養魚人。”
許遠山看着雙手捧心的張無憂，語氣溫和地繼續說道。
“無憂，如果你覺得我做錯了，現在就可以捏碎這顆心。”
他接着又補充了一句。
張無憂沉默地注視着手中那顆跳動的心臟，良久後才抬起頭來道：
“你沒錯。”
許遠山聞言咧嘴一笑，那雙有些渾濁的眸子中噙着淚光，一臉如釋重負之色。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做了錯的事，又被我遇上了，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你。”
張無憂很認真地看向許遠山。
“那將是我許遠山最幸福的死法。”
許遠山抬手輕輕拍了拍張無憂的肩膀。
“無憂，我走了，飛來峰上埋的桃花釀，記得以後每年這時候，給我們一家三口開上一壇。”
說完這話，許遠山緩緩站起身來。
原本九尺高的身軀，一瞬間拔高到了三四丈，並且還在繼續暴漲，那一身魔氣更是化作濃濃黑霧，將整片天空籠罩。
遠望去，那魔氣中的牛魔身形，近乎頂天立地。
“從此世間再無許遠山，只有牛魔屠七州！”
化身牛魔的許遠山仰天一聲嘶吼。
“轟！~”
一道爆裂聲響過後，牛魔身形一躍而起，朝着北冥山地出口的方向飛奔而去，每一步都震得地面龜裂，滿天黑雲猶如一道巨大天幕，隨着它那龐大的身軀移動而鋪展開來。
“啪！~”
隨着牛魔許遠山漸行漸遠，一根只有張無憂能夠看見，連接着許遠山與造化爐的那根黃白絲線斷裂了。
“再見了老友。”
張無憂喃喃自語了一句。
一如許遠山剛才所言，前方那頭身軀已經快接近百丈高的牛魔，已經與許遠山這個名字沒有任何關係了。
養魚人的老友，又少了一位。
……
北冥山地出口。
望雲谷。
隨着再次封山的日子臨近，偌大的山谷內聚集了將近千餘名修士，大大小小的宗門弟子，都在等待着各自門派前來接引的雲船與海船。
想要穿過龍燭州與北冥山地中間的那片兇險海域，必須有仙寶級別的仙船接引，一來是因為這片海域過於遼闊，二來則是因為海域內的海妖太過兇險，沒有仙船接引必定葬身魚腹。
“聽說了嗎？鎮海樓還是趕在封山之前出手了！”
“我們出山這麼多天，哪還能知道山內的情形？你別賣關子了，快說來聽聽！”
山谷一處樹蔭下，幾名不知來自哪個門派的弟子，聚攏在一起聊起了山中今日發生的事情。
“你們這次可真是錯過了一場好戲，為了擒獲那頭鬼王，鎮海樓那位人稱老裁縫的閣主與那一眾精銳弟子真可謂是神通盡出，術法、陣法、仙兵、法寶層出不窮，一路轉戰七八千里，最後更是祭出神兵引雷幡，讓一片方圓至少千里的大山整個化作雷獄。”
“不過那鬼王也不是泛泛之輩，它一口氣讓自己的鬼域覆蓋周遭百里山川，將鬼域之中一切生靈精魄吞進，硬是抗下了那雷獄的轟擊。”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鎮海樓老裁縫不愧為龍燭州至強者，最後關頭竟是以他那神兵山河剪，直接將那鬼王所在的一方天地剪裁摺疊縫合，就那般做成了一個口袋掛在了自己腰間！”
“與這等場面相比，就連這次大狩之日與惡人谷的那場血戰也都遜色了幾分。”
那名剛剛出山的弟子繪聲繪色地向其餘幾名弟子描述着，一旁聽着的幾名弟子眼神之中也都是異彩連連。
“這麼大動靜，就沒驚動深山那些老怪物？”
興奮之餘有人疑惑問道。
“鎮海樓花了一番大功夫，將那鬼王引到北冥山地最外圍那部分區域，之後又選擇在即將封山的前夕動手，就算深山之中那些老怪物有所察覺也已經晚了。”
“更何況，鬼修這種存在不像靈獸，本就不受山裡待見，捉了也就捉了。”
那名剛剛出山的弟子解釋道。
幾人聞言也都一臉恍然。
“不過這番大戰下來，山外宗門在山內的損失應該不小吧？”
有弟子問道。
“那一帶的山民、妖民寨子差不多全都毀了，不少葯園跟靈果果園也沒了。”
“這些山民跟妖民死了倒不是很可惜，這種東西就跟韭菜一樣，今年割了明年又能長，很好生養，他們也就這點長處了。只是可惜了那些葯園跟果園，不過鎮海樓已經說了，山外宗門的損失他們鎮海樓一律承擔。”
“說說而已，誰敢去向鎮海樓要債啊，不是找死嗎？”
那弟子笑着說道。
眾人聞言鬨笑一團。
“昂！！~”
就在這時，一聲龍吟從天邊傳來。
望雲谷內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到兩條身軀足有三四百丈長的赤色蛟龍，正拖着一艘閃爍着五彩光華的巨大寶船從天邊飛來。
在那樓船下方，掛着一面巨大金色旗幟，上面寫着三個大字——
“鎮海樓。”
“是鎮海樓的船！”
望雲谷內一眾修士驚呼出聲。
“恭迎鎮海樓仙尊登船。”
寶船之上響起了一道氣勢雄渾的聲音
霎時間，望雲谷內華光陣陣，在一名高大老者帶領之下，一眾鎮海樓弟子騰雲而起，朝着空中那艘寶船飛升而去。
“這才是真神仙，真仙門啊！~”
望雲谷內，不少小門派弟子紛紛感嘆。
他們中不少宗門都是租借的寶船，而這些寶船能有一兩頭王級妖禽或水禽拉船就已經不錯了，哪有鎮海樓這種手筆。
“哞！！——”
就在眾人滿眼艷羨地看着鎮海樓的人登船時，一聲牛吼忽然如天雷般在這望雲谷內炸響。
這段時日，北冥山地的妖獸嘶吼，眾人聽得多了，原本早就習以為常，但在聽到這一聲牛吼之時，一個個卻都眼睛發直，渾身汗毛倒豎，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本能恐懼。
還沒等眾人弄清楚這吼聲從何而來時，望雲谷陡然一暗，像是有什麼東西擋住了上方的日光
眾人仰頭望去。
只見一頭身軀近乎頂天立地，渾身黑氣繚繞的魔牛，正口吐黑霧，手撐着兩側山峰，怒視着前方鎮海樓的寶船。
“鎮、海、樓！！！——”
魔牛又是一聲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