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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回答。

石像是沉默的,這幾百年來,保持這個動作或許已經成為習慣。她的眼睛無神地看向虛空的某處,彷彿在等待某個人的到來。

“我忘了……你現在不能說話。”徐陽逸輕輕笑了笑,笑聲中有着無比複雜的感情:“不過沒關係,很快就可以了。”

他一步步走了過去,站在石像前,手微微有些發抖,輕輕撫摸着。

他以為,如此之久他已經模糊了對方的面容。

但是沒有。

當他站在這裡,就回憶起當年那決絕的一咬。

沒有那一口,他已經死在卡俄斯之種的傳承之中,根本不會有以後的軒轅王。

沒有這一咬,沒有卡俄斯之種帶來的一切,他也根本無法在七界走這麼遠,更遑論闖過大爭之世。

他彷彿明白了羽蛇神曾經說過“你不知道怎麼運用它,沒關係,但是你一定要收好它”這句話的含義。

它沒有功能。

卻是神力。

初代雅威,“最古”神明的神力。

勝過一切功能。

而這所有,都是這一口換來的。

手划過對方冰冷的面孔,彷彿還能感覺到溫熱和彈性。然而,他並沒有立刻動用光耀符?。只是就這麼緩緩摩挲着,沒有開口。

他心中不停問自己:你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

血祖不會騙他,既然說光耀符?可以解開,那就一定可以。但是,兩人的感情關係到之後的相處,發展方式。

愛么?

不,他很清楚地知道,這不是愛。

如果愛,那就不會這麼多年來修行放在第一。也不可能因為短暫的接觸愛上對方。他們在地球上接觸太少,分別太多。繁雜的修行沖淡了彼此的記憶,安琪兒之所以能讓他牽掛這麼久,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責任。

彼待吾如是,吾待彼如是。

頂多是喜歡,也不……或許喜歡也不到,而是一種可以接觸的感興趣。

但是,這種感興趣加入了太多其他的元素。

比如感激,比如恩情。他沒有其他愛人,如果愛就是“可以一命換一命,”那,這也可以說是愛。

感情不能套上恩情,感激,強扭的瓜是怨偶的基礎。他並不是濫情的人,也沒有想過要後宮成群,所以,幾乎選定了,沒有太大的變故,是不會換的。

老伴老伴,老來相伴,修行道路漫長。能漫漫長途中有人相伴,而不是怨偶在側,這才是他想要的。

“或許……介於‘好感’與‘喜歡’之間。”他深吸了一口氣,手中光芒閃爍,光耀符?出現虛空,光芒照射之下,整片虛空都閃耀着令人迷醉的金光。

想沒有作用,做才是真理。

愛是做出來……不!在日後長久的接觸中,他才能肯定,這是不是他要的那個人。

如果不是,他會正式拒絕。

如果是,他會攜手一生。

是責任,也是感情。

刷拉拉……石像緩緩退去蒼白,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後,石像已經詭異地化為**的顏色。

仍然和數百年前的對方一模一樣,金色的長髮,美麗如同精靈的面龐。越看到這張臉,當日對方的一笑一顰,古靈精怪就重新回蕩眼前。

糾正一下,或許……比“可以多接觸”還要多一點……

他忽然想起,岳真人應該已經看不到了,心中有些許遺憾。

這也是他的諾言。

就在思維紛亂之中,一聲輕輕的嚶嚀聲想起,那雙藍綠色的眼睛眨了眨,平靜地看着他。

他泛起一抹笑容,平靜和對方對視。

時隔數百年的相逢,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莎啦啦……金光完全收斂,安琪兒回復原本面貌。金色瀑布一樣的長捲髮披散肩頭,身形勾勒出優美的s形,無一處不在洋溢着青春活力。還不等徐陽逸反應過來,腰上已經環上了兩隻手。狠狠掐了一把。

“變白了,好醜。”安琪兒聳了聳鼻子,深深嗅了一口:“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你怎麼玩起了cosplay?”

長久的修鍊,徐陽逸本能地想拉開對方的手,但是觸及的瞬間,卻頓了頓,最後遲疑地,緩緩地放到了對方手上,仍由她環着自己。複雜的看着她:“你知道……現在是多少年以後了么?”

“我老了?”誰也沒想到安琪兒第一反應,驚呼一聲抽回手,摸着自己的臉龐。數秒後才鬆了口氣,不滿地對徐陽逸挑了挑眉頭:“騙子。”

“你在這裡不知道時間長短?”徐陽逸柔聲問道。

“當然。”安琪兒也沉默了下來,輕輕抿着嘴唇,紅潤的嘴唇泛出令人遐想的顏色,數秒後才輕輕開口:“過去了很久?”

“嗯。”徐陽逸輕輕拉過她的手,很溫暖,沒有石頭的冰冷。

既然決定了,就去嘗試,不接觸永遠也不知道是否適合。

心境不同了……在地球上的時候,兩人都是青春洋溢,而再度過來,他已經有了數百年的心境。

他不知道能否合拍,但是,願意去開這個頭。

上一次是她追的自己,那……這一次就換他來。

“多久?”安琪兒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感情,如同撥動虛空的琴弦,彷彿這兩個字馬上就要小心翼翼地飄散。

“七八百年吧。”徐陽逸嘆了口氣,握得用力了一點:“對不起,來晚了。”

安琪兒聞所未聞,抬起頭來,完美的臉頰和脖子勾勒出優美的弧線,緩緩凝視虛空,聲音有些遲疑,有些酸楚:“我……爸爸他……”

她沒有說下去,或許早已經猜到了想法,不過想得到一個答案。

徐陽逸沉默數秒,張了張嘴,本來想說“嗯”的肯定。但是事到臨頭,卻變為:“也不知道,現在地球還有元嬰,如果……你父親他延過兩次壽,應該還能看到。”

“你知道嗎……”安琪兒帶着幽怨的聲音,在他手心裡抓了一下:“你真的很不會說話。”

“你不是早知道嗎?”

“是啊,我瞎了眼。”安琪兒狠狠瞪了他一眼:“而且,你剛才岳父都沒叫!”

“我……”

話音未落,他的嘴唇上已經落下一片柔軟。帶着少女特有的芬芳,他的瞳孔微微一縮,卻並未推開。

很香。

就像火紅的玫瑰,帶着青春和活力,含一片花瓣在嘴,能感覺到那種濃郁的芬芳。

“你不用解釋。”安琪兒離開他厚實的嘴唇,兩人呼吸都有些急促,這種急促帶着火熱。但是安琪兒的目光卻清澈異常,微微笑道:“幾百年了……你……其實能回來,我也很開心。”

“有的事情,不能勉強。就像我說過,我喜歡歸我喜歡,你喜不喜歡是你的事。這幾百年你有了別的女人我並不介意,畢竟……”

她微笑着握了握對方的手,指尖微微有些僵硬:“也幾百年了……”

沒有人了……

最疼愛自己的父親不見了,但是,她絕不是一個祈求感情的人。

感情就像手中沙,如果留不住,那就散了它。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她懂這個道理。

不過……她的記憶里……也只剩下他了……

所以,她的手沒有放開。或許,在她潛意識裡,也在等着一個答案。

幾百年前,我剛剛撬開你的心門,幾百年後,那條縫是否還給我留着?

“沒有。”鋼板一樣的聲音機械地傳來。安琪兒秋水一樣的眼睛眨了眨,忽然一笑,如同玫瑰午夜盛開,緊接着,咯咯咯地大笑起來。

徐陽逸完全不明所以,就像他幾百年前也不是很跟得上對方的思維轉換方式。

“也,也就是說……”安琪兒笑的直不起腰:“你……你,哈哈哈!”

“幾百年來,都默默做着處男?”

徐陽逸臉有點發黑。

這很壞氣氛的好嗎!

而且完全沒有關係好嗎!

並且我還和小青……這個事情不能說……

“呵呵……”他冷笑兩聲:“你很開心啊?”

“當然。”安琪兒毫不避諱,說完這句,狠狠吻上了徐陽逸的嘴唇,令人曖昧的啾的一聲,滋味綿長。

和上次蜻蜓點水不同,這一次多了一絲感情,少了一分忐忑。

“我說……”許久,徐陽逸默默推開對方,手不知何時已經放上了對方的腰。很軟,就像玫瑰搖曳的花枝,卻沒有刺:“你怎麼一點都不傷心?”

“傷心啊。”安琪兒的眼睛彎得如同月牙,藍綠色的眼珠好似湖水,倒影着喜悅:“但是,傷心有用嗎?”

“父親可能還在,只要抱着希望,我就暫時不會去想絕望的事情。而且……”

她輕輕咬了咬對方青色胡茬的下頜:“不是還有你嗎?”

實在不能理解她的思維!

“萬一呢?”

“萬一沒有找到你父親呢?”

安琪兒靠在他的胸口,聽着對方規律的心跳,金色長髮垂下,遮住她的眼眸,聲音有些沙啞:“你真的很不會聊天……”

“非要提我拚命壓下去的事。”

徐陽逸嘴角翹了翹,摸了摸對方毛茸茸的腦袋,數秒後,安琪兒有些發悶的聲音才從胸口傳來:“如果他真的找不到了……我會很傷心……”

“不過,就算找不到……他也應該是飛升了……一定在某個地方等着我……”

徐陽逸手停了停,輕輕梳理着她的頭髮:“是。”

“岳真人一定在什麼地方等着你。”

“所以,還浪費什麼時間呢?”他拉起對方的手,朝着大門走去:“走吧,找找你父親還在不在。作為頂尖的元嬰真君,延壽真的不難!”

做好最壞的準備,但永遠不要鑽這個最壞的牛角尖。

這樣,才能帶着希望笑下去。

哪怕兩人心中都有了同一個預感,不過誰都沒有說,只是保持着微笑,手牽着手走出了巴別之塔中樞。

“你知道嗎……”魚腸靠在門口,看都不看出來的兩人:“就算在這裡,我都聞到了一股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