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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慶無法配合北宮彈奏下去,那麼事先所有的謀劃,也就功虧一簣。

齊寧見到北堂慶臉色慘白,神智甚至兀自有些恍惚,心知北堂慶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

北堂慶是浮萍組織的策劃者,他的目的,就是要讓大宗師互相殘殺,要達到這樣的目的,必然要讓玄武神獸浮出海面甚至登上玄武島,所以只要能夠堅持,北堂慶絕無可能半途而廢。

畢竟玄武神獸無法引出,不但大宗師多年籌劃前功盡棄,便是浮萍預謀十數年的計劃也將落空。

齊寧掃過三位大宗師,見到北宮神色倒是平靜,北堂幻夜卻有些黯然,而島主也是嘆了口氣。

“這並非只是內功修為深淺的問題。”島主嘆道:“北堂世侄心知堅毅,也是支撐良久,卻還是欠缺最後一絲火候。”

齊寧也是明白,地藏曲能勾引人進入幻覺之中,要想抵禦這種幻覺,固然需要深厚的內功,卻也需要極其強大的意志。

自己並非意志薄弱之人,但方才卻還是抵受不住,亡殺二奴更是在沙灘上手舞足蹈,北堂慶能夠撐着撫琴,已經是極其了得,只是眾人顯然低估了地藏曲的厲害。

“看來我們還要再等三十年。”北堂幻夜也是輕嘆一聲:“我們這些年都想着找尋三件東西,卻忽略地藏曲並非誰都可以彈奏,三十年時間,卻也不知是否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便在此時,卻聽到殺奴聲音響起:“海上有船!”

他聲音一出,眾人立時都將目光投過去,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湖南的海面上,卻出現了燈火,誰都知道,除了航船,海上不可能有燈火亮起來。

齊寧皺起眉頭,心想這玄武島本是隱秘之所,可是這兩天卻是一撥又一撥的來人。

先前天誅客送了北堂慶前來,那是北堂幻夜早有安排,但此刻卻又不知是誰往這邊來。

燈火漸近,島上眾人都沒有動彈,只等到那條船靠岸,便見到船上有影子在船頭放了踏板,很快就見到一人拎着燈籠走到船頭,順着那踏板走了下來,在那人身後,跟着一道身影,一起下了船來。

夜風習習,海浪拍打着沙灘,前面那人拎着燈籠緩步走過來,卻是一身苗家姑娘的裝束,身形妖嬈,後面那人戴着斗笠,斗笠邊緣垂着黑紗,披着黑色的大氅,走動之時,腰肢款擺,只瞧那行走的姿態,分明是個女人。

看到前面提着燈籠的那人走過來,齊寧卻已經赫然變色,他一眼便即認出,這苗家裝束的女人,竟赫然是地藏六使之中的寶藏天女花想容。

再看後面那人的身型輪廓和行走的姿態,齊寧異常熟悉,瞬間就想到,那不是地藏又能是誰?

地藏竟然來到了玄武島!

地藏款款而來,沒有人動彈一下,目光都只是盯在地藏的身上,地藏從齊寧身邊經過時,齊寧立刻便嗅到了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這股香味更是證明了齊寧的猜測。

齊寧有着極強的記憶力,而且嗅覺十分靈敏。

當初他在封劍山莊被困地下,與化成夙影夫人的地藏相處了一段時間,地藏身上有着獨特的女人香味,齊寧卻是記憶猶新。

自朝霧嶺冰潭邊敗於地藏之手後,齊寧便再也不曾見過地藏,至今他也不明白地藏為何會派出焰摩使者等人協助蕭紹宗篡位,他一直想知道地藏究竟身處何方,實在料想不到在這關口她竟然會來到玄武島。

從齊寧身邊經過之時,地藏瞥了一眼,卻沒有停下腳步。

齊寧嘴唇微動,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

地藏的武道修為,幾乎已經是大宗師的境界,但是否能與在場的三位大宗師相提並論,齊寧自己也無法確定。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忽聽到白雲島主笑道:“你終究還是來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是一凜,齊寧知道地藏的身份,心下駭然,暗想原來地藏前來玄武島,竟然是白雲島主安排,也便是說,白雲島主和地藏之間早就熟識。

地藏卻已經走上前,對着白雲島主盈盈一禮,也不說話,島主已經道:“大巫大駕光臨,一路辛苦!”

“大巫”二字一出口,齊寧身體一震,心下錯愕。

北堂幻夜卻已經問道:“島主,這位是?”

“這是苗家大巫。”島主含笑道:“大巫乃是音律宗師,琴技造詣極深,只是足不出山,我雖然下了帖子,卻也不敢肯定大巫一定能夠大駕光臨。”

齊寧盯住島主,眸中划過寒光。

島主顯然是在信口開河,欺騙眾人,他自然是不想將地藏的真實身份公之於眾人。

齊寧當然知道,苗家大巫居於日月峰,絕不可能前來玄武島。

眼前這人明顯就是地藏,島主顛倒黑白,竟然將地藏說成是苗家大巫。

只是苗家大巫對世人來說,神秘至極,天底下也沒有幾人見過苗家大巫的真面目,島主顯然是確定北堂幻夜和北宮二人定然不知苗家大巫的真容,所以才敢在此欺騙。

齊寧後背隱隱發涼。

島主在這種時候讓地藏來到玄武島,而且還隱瞞地藏的真實身份,自然是心存不軌,他不知是否該揭穿島主的謊言,但又想自己現在即使當眾揭穿,卻也無法證明地藏不是苗家大巫,恐怕還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他按捺不發,冷眼旁觀,只想看看島主究竟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北堂慶卻是向地藏拱手道:“原來是苗家大巫大駕光臨,早聞大名,今日有幸得見。”

地藏只是盈盈一禮,她似乎根本不擔心齊寧會出面揭穿,只是輕聲道:“姍姍來遲,島主勿怪。”

“不遲不遲,來的正是時候。”島主含笑道:“大巫,這位是劍神北宮兄,也是音律宗師,今日大巫和劍神聯手演奏,曠古絕今。”向北宮連城含笑道:“北宮兄,大巫修為極深,心靜如水,必能助兄弟一臂之力。”

北宮看着地藏,神色平靜,也不多言,取了地藏曲丟給地藏,地藏探手接過,展開曲譜,花想容微抬手臂,用燈火照着曲譜。

北堂慶用了半柱香的時間便將地藏曲牢記於心,這已經是讓人大為震驚,地藏用時卻更短,不過北堂慶一半的時間,便捲起地藏捲軸,丟還給了北宮,瞧見鳳凰琴,徑直走過去,盤膝坐下,如北堂慶先前一般,也是將那鳳凰琴橫放在了膝蓋上。

齊寧等人心知地藏曲厲害無比,若是繼續留在此處,只怕要再次被地藏曲引入幻境之中,當下牽了赤丹媚的手,使了個眼色,赤丹媚與齊寧心意相通,知道齊寧的意思,猶豫了一下,微微頷首,兩人緩步後退,亡殺二奴和那船夫也都拉開距離,各自找尋地方遠離此處,都是害怕再次進入幻境。

齊寧和赤丹媚走出很長一段路,到的一塊岩石上,居高臨下看着那邊,兩人內力都是不淺,雖然是在夜色之中,那邊的影子倒依稀能夠看見。

“你是不是認識她?”赤丹媚忽然低聲問道:“方才你瞧見她,臉色有些不對。”

齊寧暗想赤丹媚果然機敏,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她不是苗家大巫!”

“不是苗家大巫?”赤丹媚吃了一驚:“你......你見過苗家大巫?”

齊寧點頭道:“我在苗疆的時候,登上過日月峰,見到苗家大巫的真容,兩人的樣貌天壤之別,我自然是不會看錯。”心下卻是想着,對幾位大宗師來說,地藏究竟是不是苗家大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琴簫能夠合一,將玄武神獸引出來才是最終的目的。

赤丹媚蹙眉道:“她不是苗家大巫,那又是誰?”

齊寧正尋思是否要告知赤丹媚真相,便在此時,簫聲已起,雖然已經拉開了很遠一段距離,但距離似乎對簫聲根本沒有任何作用,那悲涼的簫音依然是清晰無比地鑽入耳中,就宛若是在身邊。

齊寧知道地藏曲的厲害,不敢怠慢,盤膝而坐,赤丹媚也盤膝坐下。

簫聲起後,琴音很快便即傳來。

比之北堂慶那詭異陰森的琴音,地藏彈奏出來的琴音更顯恐怖,瞬間就讓人毛骨悚然。

齊寧抱元守一,但這一次的琴簫合奏,明顯比之先前北堂慶與北宮聯手更要厲害,很快,齊寧便感覺渾身冰澈透骨,就似乎是赤身在寒冬臘月之中,恍惚間瞧見四周都是扭曲不成形的鬼影,那琴簫之音,竟然已經變成了鬼哭狼嚎之聲,凄厲無比。

扭曲的鬼魅有的在地上扭動,有的則是如同柳絮般飄在空中,凄厲鬼嚎就在耳邊,齊寧驚駭之下,竟是發現自己泡在水中,他低頭看時,水面卻是顯露出無數的鬼臉,猙獰可怖,齊寧內心深處一絲清明雖然讓他明白這些都只是幻覺,但一切卻又那般真實,整個人就似乎真的已經進入到了九幽地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