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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幻夜笑道:“島主也覺得他該死?”

“島主......!”赤丹媚知道大宗師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只恐北堂幻夜真的要對白羽鶴下手,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島主,只盼島主能夠念及師徒之誼,救下白羽鶴的性命來。

島主卻看也沒有看赤丹媚,微笑道:“白羽鶴與白雲島已經沒有任何干係,是生是死,也都由侯爺做主,我若多言,難免會讓侯爺覺得有包庇之嫌。”

北堂幻夜點頭道:“這話也有理。”抬起一隻手,赤丹媚花容失色,知道北堂幻夜只怕是要下手,驚呼道:“不要!”

也便在此時,卻聽得笑聲忽然響起。

這笑聲十分刺耳,島主和北堂幻夜等人不禁瞧過去,卻見到大笑出聲的竟然是齊寧。

島主依然是面不改色,北堂幻夜卻是含笑問道:“齊寧,你笑什麼?”

“自然是笑可笑之事。”齊寧似乎笑得停不下來,指了指島主,又指了指北堂幻夜,大聲道:“原來所謂的大宗師,也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用手指指向某人,自然有不敬之意,更何況是指向大宗師,而且齊寧口氣之中充滿了譏嘲,“不過如此”四字,極為刺耳。

赤丹媚本來為白羽鶴生死擔心,此刻見齊寧竟然膽大包天,心下駭然。

“不過如此,又做何解?”北堂幻夜問道。

齊寧搖了搖頭,道:“都說大宗師都是世外高人,淡泊名利,如同神仙一樣,現在看來,無非是道聽途說。”瞥了島主一眼,冷笑道:“兩位既然是世外高人,武道修為都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又何必在這裡滿口虛偽之詞?島主,你是不是真的害怕牧雲侯?”

島主瞧過來,雙目如電,齊寧卻並不畏懼,冷笑道:“白羽鶴痴迷劍術,紫龍簫不過是一件樂器,白羽鶴又如何會對紫龍簫感興趣?他自持身份,如果沒有人指使,他怎可能做出入宮行竊的事情?反倒是你白雲島主,似乎一直對紫龍簫垂涎三尺,牧雲侯和你心裡都清楚,白羽鶴只不過是受了你的指使,可是你們卻都在故弄玄虛裝糊塗,如果不是害怕牧雲侯,島主為何不敢承認是自己指使?”

赤丹媚見島主眉角微挑,心下驚駭,唯恐島主突然出手。

齊寧的武功固然了得,可真要與大宗師對敵,那實在是自尋死路。

“還有你,牧雲侯,你好歹也是侯爵,還是位大宗師,明知道幕後主使是島主,卻還要將責任丟在白羽鶴的身上。”齊寧嘆道:“我知道在你眼中,人命如草芥,殺死白羽鶴與踩死一隻螞蟻沒有什麼區別,但你明知主謀是誰,還要移禍他人,我實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宗師風範。市井村婦也知道冤有頭債有主,莫非你卻不懂這個道理?”

北堂幻夜唇角帶笑,問道:“你覺得我該找島主問罪?”

“也別問什麼罪了,你們兩個打起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齊寧道:“我知道島主當初將白羽鶴逐出師門,無非就是擔心今天會被侯爺理直氣壯地問

罪,但對你們兩個來說,問不問罪有什麼區別,難道你們當真遵守人世間的道德?說到底,所謂的問罪,無非是在口舌上占些上風,莫非大宗師也喜歡口舌之爭?因為擔心在口舌之上落了下風,竟然連累弱小,嘿嘿......,白雲島主,白羽鶴與你有師徒之誼,為了滿足你的意願,不顧自己的尊嚴,毅然前往北漢為你獲取紫龍簫,如今你不顧念他的忠心耿耿,竟然見死不救甚至是落井下石,說實話,今日見到兩位大宗師的氣度,實在是讓人失望透頂。”

齊寧三言兩語之間,將兩大宗師的面罩扯了下來,兩大宗師卻依然淡定自若,並無尷尬之色。

齊寧當然知道,登上白雲島,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方才島主直言還有是要找自己,當然不會是好事,只能是要解決陌影被殺的讎隙,齊寧既然知道自己身處險境,乾脆豁出去,直接將二人的面罩摘了下來。

忽然間,北堂幻夜大笑起來,笑聲嬌媚,咯咯有聲,齊寧既知他是男人,聽到一個男人發出如此聲音,只覺得寒毛直豎,而島主也仰首大笑起來,聲傳四野。

濤聲依舊,卻被這兩人的笑聲完全壓了下去。

“島主只怕多年沒見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了?”北堂幻夜大笑道。

島主也笑道:“初生牛犢不怕虎,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北堂幻夜道:“連他都這般說了,我們也就沒必要多費唇舌。其實你早就知道,無論白羽鶴成與不成,紫龍簫終究還是要來到白雲島。”

“若是成了,白羽鶴自然會將紫龍簫奉上,若是失手,侯爺也一定會帶他前來。”島主笑道:“此事成功的幾率只有一成,所以我一直在島上等候侯爺大駕光臨!”抬手道:“侯爺喜歡飲茶,我從嶺南得了些茶種,就在島上養茶,今日侯爺前來,正好品嘗。”

北堂幻夜如同一片輕雲,從船頭飄落在沙灘上,含笑道:“這麼多年,你還是記得我的嗜好。”

“請!”

島主抬手相請,兩人大笑聲中,竟然不再管其他,雙雙離去。

只等到兩人身影消失,齊寧等人才回過神來。

齊寧和赤丹媚對視一眼,都露出一絲詫異之色,本以為齊寧那番話闖下了大禍,誰知道兩大宗師竟然沒有怪罪,赤丹媚長出一口氣,輕輕拍了拍胸口,猛地想到什麼,立刻烏篷船衝過去,那船夫這次倒也沒有阻止。

赤丹媚過去先解開了捆在白羽鶴身上的繩子,這才摘下套頭,一張蒼白憔悴的臉龐,正是白羽鶴。

白羽鶴也曾是玉樹臨風,清秀俊郎,但此刻的白羽鶴眼眶深陷,臉色慘白,臉頰凹陷進去,看上去宛若癆鬼,更恐怖的是,當初那一頭漆黑如墨的頭髮,此刻竟然雪一樣潔白。

赤丹媚呆了一下,白羽鶴卻是雙目緊閉,依然沒有動,赤丹媚看到白羽鶴一頭白髮的凄慘模樣,心下一算,眼淚奪眶而出,知道白羽鶴被封了穴道,還不能動彈,當下出掌在白羽鶴身上多處拍過,那是打通白羽鶴的氣血,隨即在幾處

緊要提防撫過,這才催動內力,將白羽鶴被封印的穴道解開,解開穴道一剎那,白羽鶴整個人往下癱軟,赤丹媚一把抱住,齊寧此時也已經衝上前來,扶住了白羽鶴,兩人扶着白羽鶴下了烏篷船,到得沙灘上,白羽鶴終於開口道:“師妹,你......先放下我!”

他聲音極為虛弱,赤丹媚心知若是再被綁上兩天,白羽鶴是必死無疑。

兩人扶着白羽鶴在沙灘上坐下,赤丹媚見到不遠處的亡殺二奴,吩咐道:“你們快去取食物和水來,要快!”

二奴剛剛將打入身體的竹篾逼了出來,見到一頭白髮的白羽鶴,也都是大吃一驚,聽得赤丹媚吩咐,不敢怠慢,立刻去取食物。

白羽鶴盤膝坐在沙灘上,卻依然沒有睜開眼睛,掙扎着轉過身子,面朝大海,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昏暗一片,一陣海風迎面吹來,將白羽鶴潔白的長髮吹起,露出了瘦削無比的臉頰。

齊寧看到白羽鶴這幅模樣,心下也是黯然。

當初所見的白羽鶴玉樹臨風,渾身上下自有一股脫俗的高貴氣質,但現在白羽鶴卻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但樣貌與當初判若兩人,而且那眼神也是顯得異常空洞,沒有一絲一毫的光澤,甚至有些獃滯。

齊寧心知這並非只是因為飢渴所致,北堂幻夜也不可能對白羽鶴真的動用酷刑,無非是被綁過後,白羽鶴實在承受不住如此打擊,所以才導致如此。

赤丹媚一隻手握着白羽鶴手腕,輕聲道:“師兄,已經回到了白雲島,沒事了,你歇息一陣子,就能完全恢復。”說到最後一個字,聲音卻已經哽咽。

赤丹媚知道,經此一事,從前的白羽鶴已經死去。

讓白羽鶴的身體恢復過來,這並非難事,可是要讓他再變成當初的白羽鶴,已經幾無可能,白羽鶴空洞的眼神表明此番對他的摧殘和打擊已經完全將他擊垮,再要恢復當年的風采,比登天還難。

“我的劍斷了!”白羽鶴終於睜開眼睛,望着潮起潮落的海灘,幾乎沒有任何感情道。

“劍?”

白羽鶴重複道:“我的劍斷了!”

齊寧明白過來,白羽鶴所說的劍,當然是那把劍不離身的烏曜劍,在十大名劍位居第三,乃是白羽鶴的貼身寶劍。

烏曜劍斷了!

經受此番折辱,對白羽鶴的打擊當然是致命的,而烏曜劍斷裂,等同於白羽鶴在那一刻也已經死了。

一名劍客,對自己手中的劍珍惜無比,甚至遠超過對自己生命的重視。

烏曜劍斷了,也就是斷絕了白羽鶴的劍道之路,對白羽鶴這樣一位痴迷於見到的劍客來說,當劍道斷絕,就等同於生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即使活着,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北堂幻夜雖然沒有真的殺死白羽鶴,但現在的結果,比殺死白羽鶴更讓他痛苦萬倍,那位大宗師,讓白羽鶴真正墜入了無盡的漆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