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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不聞發出着一個老人回念往事般的嘆息,頓了頓又說著:“慕容孤峰屍體被放在後山一處思過之地,由苦竹大師獨自看護,也可誦經超度亡魂歸去,待安排妥當便入土下葬。”

嚴小君想着義父慘狀、眼神有恨,秦劍只是靜靜聆聽。

方不聞語調增強的說著:“可他們誰又知,慕容孤峰天稟異於常人,那麼重的傷竟然能在最後一瞬間自閉心脈,一絲游氣呵護神魂不散,讓苦竹大師這樣的高僧都被他三魂七魄雙亡、六死所騙。苦竹大師修為高深,沒有被死而復生的慕容孤峰嚇住,出手點了他幾處大穴,可苦竹大師卻無法再殺慕容孤峰一回,隨即藏去已形同廢人的慕容孤峰,悄悄找來尚未離開少林寺的東方曉月和那位隱士高人。他們都不願再殺一次這就算是重新痊癒後、也等於是一身武功幾乎全廢的慕容孤峰。”

方不聞停下敘述,緩緩自己的心神,他講這段往事之時,便如身臨其境,那犯下的錯牽引他無法走出這段往事,所以他會覺着很累。

秦劍獃獃的看着方不聞此時他才真的確定,慕容孤峰沒有死去,他在等着方不聞講下去,嚴小君也在等着,至少是在等着方不聞告訴她,究竟是誰讓義父在那地獄般的苦痛中煎熬這二十年。

方不聞又緩緩說著:“慕容孤峰復生,就算是不能再為禍江湖,可他再也不能出現在江湖,此時關係太過重大,最後三人想出一個方法,將慕容孤峰囚禁在與少室峰遠隔相對的一座小孤山上。”

嚴小君的神魂已被牽引回故地,她便是來至於此。

方不聞頓了頓又說著:“小孤山因在少室峰範圍之內,卻又相隔甚遠,那孤山遠離人煙,少林僧眾也從不踏足,一個永遠不會有人跡之地,苦竹大師也是年少時曾探險去過一次。最後三人便這麼定下來,當天便將慕容孤峰送到孤山上,至此苦竹大師便以閉關隱遁為由,離開少室峰,守護在孤山古洞中。”

方不聞嘆息着,在秦劍和嚴小君的等待中又講述着:“時光流逝,直到後來的一天,東方曉月和隱士高人雙雙聚齊,他們按約定,收服當世兩大武痴,還帶來四條堅硬無比的寒鐵鎖鏈,將慕容孤峰鎖於古洞中,永不見天日。山洞外面再由兩大武痴、瘋刀甄不回和狂劍楚不歸守護,這兩人的武學就算是這三大高手中任意一人,都無法雙敵。”

方不聞緩緩氣息,又接着敘述給秦劍和嚴小君聽:“也正是此二人下落,讓老夫在十年後無意中得知這一消息,卻正是因此二人也讓老夫絕望、無能為力。他們二人本是同門師兄弟,習武一生,彼此越想超越便越為武所累,心性成痴,漸漸淡漠世事人情,名字也因一時興起而改,行事越近瘋癲,每年一次比武,直到無力舉劍為止。如此下來幾十年也依舊如此,他們太痴,武學越相近越無法分出高下,可他們卻重一諾,為諾言牽絆,高下不分、斗無止盡,也正是諾言不悔,所以東方曉月和隱士高人才有機會收服他們,把他們永遠拴在孤山上不離半步。”

方不聞停下,秦劍看着方不聞,他已明白方不聞為什麼苦等自己,是他把方不聞本已絕望的心又喚醒。

求助的眼神不僅僅是方不聞,嚴小君也明白方不聞的敘述在此停下了,他在等着秦劍的態度,嚴小君也就求助的看向秦劍。

大廳靜了下來,片刻的沉默,秦劍才緩緩的說著:“慕容孤峰若有幸脫出古洞,那天下武林怕是早晚又起一場浩劫”

嚴小君急着說:“秦大哥、你答應了我”

秦劍看着因失望而眼淚瞬間開始在眼眶中打轉的嚴小君。

方不聞已接說:“慕容孤峰已無法再挑起任何風波,他的重傷隱忍到如今,已讓他一身武學全費,你不必擔心,救他出來只是老夫還下這筆債,也讓嚴小姐了卻心愿,僅此而已。二十年的囚困,武學全費,他也應該早已淡去心中的怨恨,再見天光恐怕已是這個行將就木之人最後的心愿了。”

秦劍聽着方不聞的話,又看看嚴小君祈求的眼神,又沉思片刻,這才無奈的說著:“我會儘力的,就算是錯,也不會背棄諾言,如果因此武林再起浩劫,秦劍寧願血灑江湖,也會首當其衝,大丈夫立於天地間,就要一肩擔起自己的對與錯。”

秦劍說著話,也看着方不聞和嚴小君,他們都知道秦劍這話也是說給他們聽的,朋友是能暖着秦劍的心,卻也是唯一能傷到他心的人。

方不聞已看着玉碗中的酒,他的心神飄忽,醇美的酒香雖讓他心醉,卻無法讓他真的醉了,他也在沉思着雖已二十年過往,可江湖還是容不下一個慕容孤峰。

方不聞的心神被秦劍喚回來,秦劍那猶豫不決已蕩然無存,他的豪情是那麼落寞、傷感,一絲笑意掛在臉上,說著:“來、今日讓我們一醉”

玉碗空了再續,壇中酒漸少,方不聞沒有那即將卸去這二十年來壓在心上的沉重包袱那種欣喜,有的只是落寞和心中揪痛,所以酒便喝的更快一些。

嚴小君的酒喝的很慢,雙眼雖然多數時候只是看着杯中的酒,可秦劍的細微動作都逃不出她的眼睛,她的心神已不在美酒,早已恍惚在秦劍的世界裡。

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可言喻的傷感,都有縈繞無法消去的愁緒,這本不應該是他們此時該有的情感流露,至少這不應該是方不聞和嚴小君該有的心緒。

酒在自酌自飲中消得更快,笑聲和話語也就漸漸多了,那愁緒被酒壓下去,封在心底的角落裡,秦劍醉了,方不聞也醉了,兩人相攜着往後院兒去了。

嚴小君的酒喝的很慢,眼中有淚珠打轉,她的腦海中全是秦劍那充溢着落寞的豪飲,充溢着傷感的杯酒不停歇,她這麼多年的心愿有了一線希望,心中長久以來的壓抑、悲苦終於可以卸去,可她卻沒有那喜悅湧上心頭,因為她知道秦劍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嚴小君眼神入幻,心神默念着:他把自己和方不聞當做知交、足可為之生死的朋友不惜與劍盟為敵,背着自己一夜奔逃、忘卻一切,又捨身救下方不聞,而自己與方不聞所做的卻是讓他隨時與天下武林為敵,將他逼迫的無從選擇。自己和方不聞的殘忍在深深的刺痛着他的心,這一切的痛苦他卻選擇自己承受。

嚴小君喝着酒,任由眼淚滴落,醇美的酒變的有些苦澀,她卻沒有品出來,也許這更是她對自己的殘忍加以懲罰。

桌上的酒罈都已空了,嚴小君已步子飄忽不穩的來到後院,就近的一處林木作牆、屋宇環立的院中方不聞的詠嘆傳來:“二十年滄桑如故,恨事將消,幾許愁腸去,奈何人生遲暮。藏酒未盡白霜盡覆染,遙想來、一世紅塵不過是一場宿醉,今朝去矣今朝去矣今朝去矣”

方不聞的聲音漸消,不勝酒力之態方顯,嚴小君邁着有些發軟、飄忽的雙腿走進院中。

孫凡臉色陰沉,半躺半靠在寬大的椅子上,看着門口發獃,齊遠峰在一邊靜靜的坐着,他也看着門口那空空的門口實在沒有什麼惹眼之處。

良久、劍盟孫凡分堂管轄區域,丹江地面分壇,壇主、周仁和一名劍盟弟子走了進來。

孫凡緩緩坐起身子,他不會那麼懶然的和手下交談,齊遠峰也靜靜的看着兩人停在孫凡面前,沒有必要的時候,他好像全身只有眼睛和耳朵在工作,其餘的便如石雕一樣,那種靜更利於思考他所聽到和看到的。

周仁等孫凡坐穩、準備聽的時候才說著:“堂主、古風軍師已到浙川,附近的兄弟們集結完畢便出發,二更前就能趕來,副堂主一個時辰前也到了內鄉,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

孫凡沒等周仁說完,便接說:“他最後的回信說了什麼”

周仁接說:“回堂主,江子俊、嚴笑已到,董建風遠在徐州無法趕來。”

孫凡長出口氣,緩緩說:“其他人呢”

周仁這才又接着回報:“三位護法入夜便能趕到。太清雙俠在等最後集結來的兄弟們,夜裡就到。總壇主已和三位壇主集結,正在趕來。”

孫凡聽完周仁所報點點頭,看向周仁身邊的劍盟弟子,孫凡無聲的言語已在發出號令。

劍盟弟子已在回報:“堂主、劍魔已到浪河地界,沒有在分壇停留,目的應該是丹江分壇,另外幾路信息匯總,近處的劍宗精銳力量都在向丹江集結。”

孫凡點點頭,又說:“你們出去吧,有消息隨時來報。”

周仁和這名弟子都轉身出去,齊遠峰這時才說著:“堂主劍魔心中被仇恨填滿,他沒有向遠處求援就迫不及待的要和我們一戰,這回我們與劍宗之間多年的積怨該有個了斷了。”

孫凡點頭,又說著:“總部一直隱忍,等待時機,劍宗勢力不弱於我們,盟主也沒有把握,所以不敢先開戰端,可明天開始,劍盟與劍宗的戰火就會從我們這裡蔓延出去,這也許就是總部等待的一個被迫無奈的機會。”

齊遠峰不覺的點頭,心神卻和孫凡一樣,游離的很遠,這一戰不僅會改變他們的命運,也會改變各地分堂的命運,遠在千里之外劍盟總部的命運也會隨之改變,劍盟與劍宗這一戰無可避免,可這一戰卻是從他們這裡開始的,對與錯他們都是在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