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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德。

“不對,這個楊信來的有些蹊蹺。”

邢總督忽然說道。

因為信息上的滯後,他這裡暫時還不知道自己家被抄,自己八十多的老媽被氣死了。

事實上也沒人告訴他山東發生的變故。

王之垣又不傻,不告訴他這些,他還能在這裡繼續牽制紅巾軍,真告訴他家被抄了,八十多的老媽被氣死,邢玠還不得帶着河南的官軍,直接殺回青州找他們報仇啊!而邢從言回到濟南後,的確立刻通過塘報向他報告,但問題是緊接着兗州也舉義了,塘報是要走濟寧的,直接就在那裡攔下了,因為紅巾軍卡在徐州阻斷東邊,沂州那邊的塘報也是要走濟寧的。

同樣趙任給他的報告,也在濟寧被攔截了。

邢玠目前知道的,就是楊豐帶着士子請願團北上青州,而且還在臨朐抄了馮家。

但這種行事風格……

他怎麼越看越眼熟啊!

這他瑪不就是楊豐那套煽動泥腿子的翻版嗎?

只不過把煽動泥腿子變成煽動士子,但本質上都是一個套路,而且這個楊信莫名其妙的冒出來,本身就的確是不正常的。

楊豐可是干過多次了。

上次他和皇帝去南京,不就是直接潛入然後煽動作亂,結果南京幾十萬大軍根本沒怎麼打,就被他直接來了個中心開花,周圍還在等着迎戰呢,南京已經被他煽動刁民和亂兵拿下,最終釀成堪比河陰之變的慘劇。而上次在寧波,要不是正好那些蕃兵在,說不定也被他這樣搞亂,這個混蛋慣於這麼干啊,如果這次還是他,那這就讓人毛骨悚然了。

這廝真的太可怕了!

“楊豐如今在何處?”

他問道。

“此前得到的消息,他還在南都,據說還帶着方大鎮那女兒,一同去玄武湖戲水,可憐方家清白名聲,被他毀盡。”

畢自嚴說道。

邢玠自己也有類似參謀處的幕僚團。

或者叫贊畫。

都是山東河南兩省少壯派官員,畢自嚴,宋沾,王惟儉等等。

這些人或者因為在京城感覺沒前途,或者在南方被禮送回來,還有不少是原本已經靠上舉人,但因為京城會試停了,所以沒能再去考進士,總之都處於失業狀態,然後被他聚集起來,一方面充當參謀,另一方面也是養着安撫,畢竟他們都很憤怒。

尤其是那些舉人們。

大家寒窗苦讀,終於一朝中舉,眼看就是狀元了,居然停了會試?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就他們目前這種精神狀態,回家之後很容易引發士紳們不理智行為,為了避免這種亂子,邢玠乾脆全都給他們個七品官,然後讓他們跟着自己做贊畫,無非給他們開工資而已,重要的是滿足他們做官的夢想,這樣就不至於因為憋着滿腔怒火在地方上煽動士紳。

話說邢玠真的在竭盡全力維持局勢。

他自己也知道兩省士紳這時候就跟火山一樣很容易爆發。

說到底山東河南兩省,真的就是以土地士紳為主,絕大多數都是就指望那幾百畝地維持生計,此前楊豐在南方鬧他們還能控制住,可現在楊豐已經公然把禍害的目標變成他們了,要說他們沒個脾氣也不可能。包括衍聖公之死,他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的確邀請衍聖公去沂州,但是勸說,至於弄死是畢自嚴乾的,事後他也很惋惜。

當然,僅僅是惋惜。

畢竟他也知道這其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就衍聖公那脾氣,還不是聞風投降的貨,還不如乾脆盜殺,然後讓朝廷重新換個衍聖公。

衍聖公而已,死了換新的就是了。

總之邢總督這段時間一邊要研究抵禦楊豐,一邊要壓制內部激進派,真的也很不容易,不過還好這兩省終究還是以那些明事理的老人為首。

“昆田,你擔心什麼?”

河南議事會會首,稱病在家的前禮部尚書沈鯉,有些疑惑得看着邢玠。

他無論年齡還是資歷,都要高於邢玠,目前河南的事務就是他為主,邢玠在這裡也得尊重他的意見,這個老頭可是帝師,萬曆的正牌老師,他是因為當年和申時行鬧翻才主動告病回家的。

“我擔心楊信就是楊豐,這種煽動別人抄家的行事,實在是太像他了。”

邢玠說道。

“不可能吧?他不怕被認出,到時候死在山東?”

宋沾說道。

他是宋權的爹,不過咱大明大清兩朝元老目前剛出生。

“千金之軀,不坐垂堂,他好歹也是一方諸侯,縱然出身寒微,行事或輕於涉險,但也不至於如此,若真是他與自殺何異?山東官員士紳中見過他的也大有人在,如此張揚行事,他就不怕被認出?江西清江楊氏宗族眾多,年輕俊秀大有人在,出個甘願來此者也不足為奇,說到底他們無非就是想把咱們北方三省拉下水而已。”

沈鯉說道。

他哪知道的確有人認出了,可是……

他不知道這些混蛋不但沒有揭穿,反而都在向楊豐獻媚,給他掩護身份啊!

不是沈帝師糊塗,而且他高估了這些混蛋的節操啊!

揭穿楊豐的結果,很大可能是自己死路一條,而且事後被抄家滅門,但獻媚楊豐給他打掩護,事後就可以得到楊大帥優待啊!

“但願如此吧!”

邢玠苦笑着坐下了。

就在這時候,外面驟然傳來一陣嚎哭,而且聽哭聲好像自己兒子。

邢玠本能的站起,就在同時伴着那哭聲,他兒子邢從言很憔悴的衝進來,而且渾身塵土顏色,看起來應該經過了長途跋涉,一進門就哭着撲倒……

“孽畜,沒看到潛齋公在此?”

邢玠怒道。

他說完才發現自己兒子身上是孝服。

“父親,王之垣帶着青州士子,洗劫咱家,祖母驚怒之下,被這些狗東西活活氣死了!”

邢從言哭嚎着。

邢玠霍然起身……

“你說什麼?”

他吼道。

“父親大人,咱家被抄了,祖母被王之垣等人活活氣死了!”

邢從言哭着說道。

可憐的王之垣真冤枉啊。

不過當時的確就他的身份最高,所以也不能完全說冤枉。

邢玠站在那裡一晃,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兒子,緊接着悲號一聲,然後虛弱的坐倒在椅子上。

“說清楚,到底出了何事?”

沈鯉喝道。

邢從言趕緊哭着把青州事變說了一遍。

“瘋了,這些混賬東西都瘋了,昆田,節哀,如今還不是哭的時候,王見峰不是那種不懂事的,此事明顯是那個楊信煽動,如今山東局勢已亂,我等需當機立斷,你立刻帶兵去濟南,先把楊信拿下。我去開封先穩住這邊,這個小子歹毒的很啊,還孔孟騎士團,他這是要煽動天下儒生啊,遇上之後不用再管別的,不肯束手就縛就殺,江西那邊我來對付!”

沈鯉說道。

他終究還是理智的,這是要發動士紳鬥士紳啊!

照這樣下去,各地那些窮秀才土財主們,隨時可以打出同樣旗號,然後對着他們這些頂級世家下手。

那才真亂了。

“一切都依潛齋兄。”

邢玠止住哭聲說道。

他們倆沒注意到,後面王惟儉幾個互相看着……

“邢兄先請起,一路辛苦,咱們先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