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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鎮海號所有炮門打開,悄然推出了一門門大炮,而就在同時甲板上的水兵也升起了風帆……

它現在是停靠碼頭的。

一旦開炮必然要面對岸上的廣東軍反擊。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駛離碼頭,拉開足夠距離再開炮。

“楊同袍,咱們能成功嗎?”

一個水兵心懷忐忑的問道。

“當然能,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楊豐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的確會成功的,楊大帥根本就不擔心失敗問題,雖然他這次真的沒有帶着大軍,但他依然會成功的,甚至他都可以確信,不會有什麼太激烈的戰鬥,因為他的對手根本就沒想在這裡戰鬥啊!

“安海號升帆了!”

唐安說道。

楊豐看着前面的安海號,那裡的船帆正在升起,同樣也可以看到一個個打開的炮門處火炮推出,與此同時平海,靖海兩艦也開始升起風帆,然後是一艘艘鬥艦上的風帆升起。很顯然唐安他們之前說的,現在浙江水師大多數都是同袍這個並沒誇張,否則他們不會如此順利的控制各艦,甚至到現在連真正的戰鬥都沒有發生。

簡單的都令人感覺匪夷所思。

實際上有楊豐上次來過和現在的對比,絕大多數士兵都清楚現在自己該幫誰……

什麼事就怕對比!

楊豐沒來之前,浙江的百姓們或許會認為現實就是如此。

反正他們世世代代就是這樣在世家豪門壓榨下螻蟻般生活,現在他們也依然這樣活着。

可楊大帥來了。

他那趟把浙江蘇松折騰的雞犬不寧的旅程,彷彿一個用光明照亮沿線的神靈。

他經過之處工錢漲了,士紳開始搞慈善了,貪官污吏收斂了,那些如狼似虎的打手們也收起鞭子了,就連高利貸都不敢逼債了,過去讓人切齒的債務監獄也都關閉了。老百姓或許不懂其他的,但他們都知道,楊大帥就像救苦救難的活菩薩般,給他們帶來突然變好的日子。

他們可以說虔誠的膜拜這個神靈。

他走後連長生牌位都已經在各地百姓家被供奉起來。

連一些神像都開始向著他的形象靠攏。

然後他死了的消息突然傳開,就在同時皇帝卻來了,然後所有過去那些因為他來過而絕跡的,又統統變本加厲的出現了,這一切都是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發生的,這麼短時間如此強烈的對比……

老百姓很難選擇嗎?

這些絕大多數都是底層窮人的士兵很難選擇嗎?

那個水兵說的很明白,只要說是楊大帥親自來帶領的,那麼就不會有人害怕了。

楊大帥在浙江底層百姓心中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救苦救難的神靈。

“今日歡呼孫大聖,只緣妖霧又重來。”

夜風中的甲板上楊豐感慨着。

一艘艘戰艦就這樣可以說悄無聲息的升起風帆推出了大炮,然後鎮海號第一個起錨離開,緊接着安海三艦依次駛離,其他鬥艦也一艘艘跟隨,就像一隻只巨獸般迅速在海面完成列隊,將一個個炮口對準了皇帝陛下的行宮……

皇帝陛下沒有在舟山縣城。

事實上這時候舟山最繁華之處也不是縣城。

這裡是海外貿易港,最繁華的當然是蕃坊,舟山蕃坊就在城南,在碼頭和縣城之間這不到五里路上,已經形成以蕃坊為核心的商業區,各國商人在這裡設立商號,倉庫,甚至修建住宅。

皇帝陛下的行宮,就設立在本地一名葡萄牙商人剛剛建起的歐式豪宅。

同樣到達這裡的廣東軍也在蕃坊佔據那些蕃商的宅子,倉庫,商鋪之類暫時借宿。

廣東水師則停泊大小五奎山南邊海面,因為碼頭不夠都背靠炮台錨泊,而浙江水師在大小五奎山北邊,兩支艦隊以大小五奎山分隔,畢竟雙方也稱不上什麼友好,過去在海上也不是沒打過的。這種安排可以確保不會發生衝突,不過現在也正好方便了楊豐,他們和廣東水師隔着大小五奎山,後者根本看不到他們此刻在幹什麼。

岸上就更沒有人察覺了。

這時候是午夜,整個舟山都在沉睡中。

午夜的寂靜中,三十四艘戰艦在海上列陣,打開的側舷炮門內一門門大炮對準了蕃坊。

然而……

皇帝陛下並未入睡。

“陛下,臣還是懇請陛下幸廣州。”

梁雲龍懇切的說道。

不僅僅是他,這裡還有李廷機,郭棐,周光鎬等一幫閩粵籍大臣,他們趁着那些浙江蘇松籍大臣睡着,組團跑來勸皇帝南下廣州。

“杭州離賊軍太近,德清以北即為匪區,更何況安吉亦在其手,唯有一獨松關而已,賊軍朝發夕至,縱然有新式堡壘亦難保萬全,自古豈有一兩座堡壘能萬無一失者,幾座新式堡壘如何能比三千里江山?浙江諸臣皆懷私心,欲以陛下為奇貨而已,此輩嘴上忠心,實則心懷二心,此輩迎陛下於杭州,看似對陛下忠心實則欲以陛下在手與逆黨討價還價而已。

逆黨亦陛下之臣。

此輩迎陛下,洗清追隨弘光之罪重為陛下之臣,公主攝政,南京逆黨亦陛下之臣,兩方並無順逆之分。

若事敗此輩依然為陛下之臣而非逆黨。

必要之時將陛下賣與南京逆黨,此輩依然可以靠着出賣陛下保住他們的財產。

若事成此輩有功於陛下,且有之前新政詔書在手,陛下依然為其掌握。

忠臣?

忠臣如是乎?”

梁雲龍說道。

好吧,他看的還是很清楚。

浙江蘇松士紳迎萬曆其實是一招好棋,因為他們可以用這種方式擺脫弘光逆黨的身份。

要知道楊豐對付士紳們一直就是以大義。

他控制皇帝,跟着弘光反抗他的都是背叛萬曆的逆黨,他去抄家滅門這都是合情合理的,逆黨當然要抄家,可浙江蘇松士紳迎萬曆之後就不是逆黨了,他們又重新變成萬曆的大臣,楊豐不能用逆黨這個罪名抄他們家了。相反他們有了萬曆這個寶貝,以後就算打不過,也可以跟楊豐談判,用交出萬曆來換取楊豐給他們些優待。

他們修棱堡的目的就在於此。

棱堡阻擋不住紅巾軍,沒有誰真指望堡壘可以保住一切,但棱堡可以增加紅巾軍的進攻成本。

讓對手在考慮得失後接受一些妥協。

一旦楊豐進攻他們的棱堡體系耗費巨大,他們又願意在條件合適情況下交出萬曆。

那雙方不就一拍即合了嗎?

萬曆臉色微微一變……

他的確忽略了這個問題,梁雲龍也算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陛下,廣州有三千里崇山峻岭阻隔,且前面有弘光朝之江西,還有浙江為屏障,逆黨短期內必然威脅不到陛下,且雲南有黔寧王忠於陛下,只要雲南大軍進入廣西,廣西必然反正,那時候陛下有閩粵海上貿易之財富,有黔寧王大軍及廣西之狼兵,足以在南方立國。

北方浙江終究不敢再背叛陛下,他們也不能投靠逆黨,唯有在此堅守,以為陛下屏障。

江西亦別無選擇。

接下來逆黨威脅不到閩粵,只能與浙江江西糾纏下去。

陛下在廣州坐觀此輩與逆黨交戰即可。”

李廷機說道。

當然,不是萬曆在廣州坐觀,而是他們這些坐觀。

梁雲龍說浙江士紳其實是把萬曆當做奇貨,那他們難道就不是了?

有萬曆在手,首先一個忠臣的身份先穩了,哪怕最後就是楊豐贏了,他們也依然是同殿稱臣,楊豐不能以逆黨身份抄他們家,如果真那時候,大不了也把萬曆給他,皇帝巡幸完廣州還都而已。更何況真到楊豐威脅閩粵時候,肯定是浙江江西都已經失敗了,基本上天下大局已定了,那時候閩粵還打個屁,楊豐鼓勵工商業,對於閩粵士紳來說還很合口味。

就是他分地這個……

這個真到他一統北方了,那時候也只能忍了。

相反如果他不能解決北方,就始終威脅不到閩粵,那皇帝在手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至少也能搞個小朝廷。

都是聰明人。

這賬都算計的很明白,迎皇帝不是為皇帝,而是為了以後和楊豐談判時候有一個最好的籌碼。

“卿等所言多心了,浙江蘇松諸卿亦忠臣,必無二心,不過杭州的確不適合為行在,只是朕縱然有意南幸,朝廷諸公未必同意,此事終究需要再商議。”

萬曆說道。

他當然想去廣州了!

杭州距離紅巾軍的前沿還沒一百里,而且旁邊還有紅巾軍控制的安吉,從安吉越過獨松關就直奔杭州了。

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安全可言。

但問題是……

他還得能走的了啊!

“陛下,臣等北上就是為迎駕,只要陛下下旨巡幸廣州,臣等十萬大軍即可護衛陛下返回廣州。”

梁雲龍說道。

他這話剛說完,驀然間刺耳的呼嘯聲響起,下一刻還沒等他們清醒過來,一枚炮彈撞開牆壁,帶着噴射的碎磚落在另一面牆上,緊接着打出碎磚飛濺然後彈回地上滾動着……

幾乎同時雷鳴般的炮聲撞擊他們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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