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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哈哈哈哈……”

楊大帥站在青弋江畔笑得很誇張。

當然,他並沒有把熊廷弼抓住,後者已經逃往蕪湖。

伏擊只是重創了定勝軍的前鋒,但因為那些山民出身的士兵都很勇猛,不但沒有立刻崩潰,反而迅速組織起來反擊,而且他們對山林的熟悉程度也超過紅巾軍,最終伏擊圈內三千定勝軍,有超過一半護衛着熊廷弼鑽山林突圍,並和他們被堵在後面的主力會和。

而且紅巾軍也在這場戰鬥中傷亡超過了五百。

這支軍隊的確頗有戰鬥力。

但被氣瘋了的熊廷弼撤迴文昌後,沒有立即登船撤回蕪湖,而是先去梅家找梅藩祚算賬。

後者正好也在組織鄉勇,準備等他們撤退時候撈點功勞。

結果被熊廷弼帶着那些憤怒的定勝軍一頓暴打,烏合之眾的鄉勇們直接一鬨而散。

可憐的梅藩祚被活捉並斬首,梅家直接被那些定勝軍洗劫一空,還有不少沒來得及逃走的族人被殺,連村子都被一把火燒了。

這時候梅鼎祚正在他家的廢墟上哭呢!

“大帥,大帥兵威所向,逆黨無不望風而逃,平定江南指日可待,的確值得開懷。”

旁邊麻溶陪着笑臉說道。

“對,對,大帥談笑間逆黨灰飛煙滅。”

……

那些士紳齊聲吹捧。

話說麻溶和梅鼎祚帶着他們的委託,半路攔住徐元太,逼着徐督師上吊,還不就是為了這一刻,現在有了這個光榮反正的身份,楊豐是肯定不可能再好意思殺他們了,損失些田地就損失吧,總比連性命和財產一起損失強,至於梅家這就是個意外而已,純粹是他們家倒霉。

但這只是他們家,宣城士紳們可都逃過這一劫了。

“那你們怎麼不笑啊,都笑啊,為什麼不笑?”

楊豐很陰森地說道。

“呃,笑,當然要笑,哈哈……”

“哈哈……”

……

然後麻溶和那些士紳們一起陪着楊豐笑。

不過他們笑的還是很自然,主要是心中真的很開心。

而伴着他們笑聲的,是不遠處梅家那片還在冒煙的廢墟中,梅鼎祚和回來的倖存族人的哭聲。

“麻公,宣徽軍暫時交給你了,帶着他們立刻向高淳進攻,與戚金等部南北夾擊解決高淳,建平的敵軍,然後向太平府,至於寧國府其他各縣,若老老實實反正的都既往不咎,等待陛下處置。”

楊豐說道。

“下官尊令!”

麻溶帶着激動的心情說道。

楊豐點了點頭,隨即踏上了前面的運輸船。

這個人沒什麼特別的,但他孫子比較特殊,他孫子麻三衡是宣城抗清義軍首領,刑場上作詩誓存千丈發,笑棄百年頭,就是因為這一點,禾塘麻氏這個宣城地方主要世家幾乎被咱大清滅族,可以說是本地大族裡面在明清之際損失最慘的。

不過他家不是土地為主。

他家是制墨的。

在麻溶和那些士紳如釋重負的目光中,楊大帥帶着他的大軍水陸並進,開始了向蕪湖的進攻。

灣沚。

兩軍再戰。

“他居然不是退守蕪湖?”

第七鎮副總兵吳澤意外的看着列陣的定勝軍。

的確,按說這時候熊廷弼最好的選擇,就是在蕪湖固守,然後等待董裕的主力趕到對紅巾軍進行合圍。

可他選擇在灣沚抵抗就很讓人意外了。

更何況他甚至不是固守,而是直接跑出來進行野戰。

當然,灣沚就是個小鎮,也沒有可固守的地方。

“因為他害怕,他害怕自己在蕪湖固守的時候,董裕不是合圍咱們,而是轉進如風,直接從長江上過去逃回上游,把他扔在蕪湖當替死鬼,很顯然他對自己人的節操還是了解的。”

楊豐笑着說道。

這其實是必然的結果。

董裕的二十萬大軍真正目的不是保衛南直隸。

南直隸這些士紳的死活對他和背後的湖廣,江西,廣西三地士紳來說完全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把楊豐封堵在南直隸,這樣就不用擔心自己了,可封堵並不一定是在太平府。雖然太平府是最好選擇,但如果有危險的話,那麼從太平府到湖口之間有的是地方,蕪湖一個點,池州一個點,安慶一個點,最後才是湖口,到湖口之前都不算底線。

那麼這種很有可能被截斷後路的情況下,董裕難道首先想的是決一死戰,而不是趕緊跑路?

開什麼玩笑?

要是在宣城決戰還有可能。

畢竟輸了還可以跑。

可在蕪湖決戰輸了就是被切斷退路,就那點江面,甚至楊豐都不用打下蕪湖就能切斷。

無非就是在岸邊找個高地架上大炮而已。

“可在這裡他一樣擋不住董裕逃跑啊!”

吳澤疑惑的說道。

“是啊,可他還天真懵懂的幻想着,自己能在這裡用一場浴血奮戰,感動別人跟他一樣振奮起鬥志,如果他能給咱們造成一點損失,就可以讓董裕相信他們有能力全殲我們,那樣說不定董裕的膽子能大一些。而且退回蕪湖固守,他還怕蕪湖士紳半夜給咱們開門,在灣沚至少不用擔心這種問題,不過他的幻想恐怕終歸是幻想了。”

楊豐說道。

說完他舉起望遠鏡,饒有興趣的看着熊廷弼的陣型。

“他居然也會三線陣?”

他意外的說道。

熊廷弼的一萬三千定勝軍也是三線陣。

一線兵力最多,二線兵力較少,二線左右是少量騎兵,後面三線比二線多,左右還是少量騎兵,中軍大旗在二線與三線之間,左右是號令的鼓角,一線與二線之間也是號令的鼓角,一線後面還有督戰的將領。但他們的陣型不同於紅巾軍的長矛和火槍分開,而是火槍手在前,長矛和盾牌手在後,很顯然是開火後退入陣型。

而且因為是早就準備好的預設戰場,他們甚至在陣前插了拒馬,前面也撒了鐵蒺藜。

至於炮兵在一線最前面。

“回大帥,這是修改了的三才捷陣。”

一名隨行的參謀說道。

“殊途同歸啊!”

楊豐說道。

的確,無論東西方在作戰方式上,最終都會因為火器的使用,走上一條類似的道路。

戰鬥無非就是拼火力的投射量。

一條線就是發揮火力投射能力的最好方式。

但一條線明顯扛不住衝擊,一旦被沖開很容易崩潰,那麼就多設幾條線,而步兵側翼容易受到騎兵攻擊,那就在兩翼都加上騎兵,兩條線不夠就三條,而最重要的火力投射武器自然就是大炮,為了給大炮足夠的射界,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放到最前面。

單純步兵面對騎兵的時候,當然要變成空心方陣。

咱大清都知道這個。

清軍戰場上也有空心方陣。

但無論什麼戰術,戰場上最終還是要變成士兵意志的較量。

“開始吧!”

楊豐說道。

他身旁旗幟立刻揮動。

最前方一門門野戰炮立刻瞄準定勝軍發出怒吼。

就在同時對面大炮也噴出火焰。

雙方加起來超過五十門大炮,就這樣隔着差不多一里路開始對轟,而雙方步兵卻都在大炮後面,默默忍受着敵人的炮彈,這種純粹拼炮手技術的戰鬥,緊接着分出了結果,紅巾軍的炮手碾壓定勝軍。不斷落在己方陣型中收割士兵生命的炮彈,很快讓定勝軍的陣型有些不穩,畢竟他們的士兵只是為了銀子,哪怕熊廷弼訓練有方,也改變不了這個本質。

熊廷弼的中軍旗幟立刻揮動。

緊接着二線兩翼騎兵出擊,他們直衝向紅巾軍的兩翼,也就是騎兵和步兵火槍手混編線列。

紅巾軍炮兵轉向,瞄準定勝軍騎兵轟擊。

但這只能是干擾。

後者沒有使用火槍……

定勝軍騎兵是傳統的冷兵器騎兵。

他們端着長矛,就像衝擊古斯塔夫陣型的翼騎兵般,向著這些列陣的騎兵發起衝擊。

紅巾軍騎兵中混編的火槍手立刻瞄準。

定勝軍騎兵繼續向前,距離迅速拉近到了不足十丈。

驀然間紅巾軍火槍手全都扣動扳機,密集的子彈瞬間打的定勝軍騎兵人仰馬翻。

下一刻所有紅巾軍騎兵全部吶喊着向前。

他們一手短槍一手劍,在定勝軍騎兵的混亂中兇猛衝擊,在糊臉的距離對着敵人一槍,然後舉着騎兵劍直刺向前。

混亂中的定勝軍騎兵幾乎被打懵了。

但就在他們後續趕來,準備加入戰鬥時候,那些紅巾軍騎兵卻掉頭就跑,直接沖向他們的火槍手後面,而在他們出擊的時候就完成了裝填的火槍手們,卻對着追擊他們的定勝軍騎兵再次射出雷霆一擊。

後者再次人仰馬翻。

衝過火槍手的紅巾軍騎兵完成掉頭,再次舉着劍和備用短槍,就像上次一樣吶喊着衝出……

古斯塔夫就是這樣對付翼騎兵的。

步騎交替,打得翼騎兵很凌亂,而熊廷弼的騎兵應該不會比翼騎兵更強了。

“交給你了!”

楊豐看着潰敗的定勝軍騎兵,拍了拍吳澤的肩膀說道。

後者立刻行禮接令。

“走!”

楊豐向自己的衛隊喊了一聲。

緊接着他們離開戰場,直衝向西,而在他們遠處青弋江的入江支流上,一艘艘運載重炮的運輸船正在順流而下……

從宣城拆下的城防重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