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會沾染到另外一個人的氣息，肯定是因為她們有過親密舉動。

能和陸晗親密，裴琛不得不重新考量黎羽在陸晗心裡的地位。

陸晗手腕搭在車窗上，聞言，偏過頭看著他，眉眼平靜地問：“不喜歡香水味？”

裴琛輕笑著搖頭。

比起香水味，他更喜歡陸晗身上特有的氣息。

香水味於它無異於喧賓奪主，反而掩蓋了她自身原來的清淡。

陸晗點點頭，長長的“哦”了一聲，將頭扭回去，沒再說話。

散漫坐著，頭微微垂著，幾縷髮絲順著滑下，眼角的淚痣在髮絲中若隱若現。

帶著幾分頹意，卻又夾著幾分飄然。

車廂內恢復安靜，陸晗伸手開了音樂，是一首舒緩悠揚的鋼琴曲。

音樂聲傾斜而出的瞬間，陸晗身子下意識的顫了顫，倏然腦子裡閃過一副模糊的畫面。

歐式的房間佈置之中，高大英俊的男人身穿白色西裝坐在鋼琴前，雙手搭在琴鍵上。

神色從容和緩，寵溺繾綣，眼底彷彿盛了萬千星光，像是在對著誰訴說愛意。

微軟的太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正好照耀在他身上，給男人鍍了一層金光。

如夢中的天使，俊美的不可思議。

琴架邊上還放著一束百合花，嬌嫩欲滴，好似能聞到花的芬香。

不遠處的椅子上，女生微眯著眼睛，單手撐著下巴，沉醉在悠揚的琴曲裡。

陸晗腦袋如針刺一般的疼，畫面一閃而過，轉瞬即逝。

等她再去回想，卻發現記憶也很模糊，甚至連男人的臉都看不清。

陸晗臉色白了一瞬，心中的起伏全部壓在心底。

她緩緩垂眸，裝作不經意間掃了一眼裴琛的手。

視線落在裴琛左手上，陸晗瞳仁凝了凝。

漆黑的眼睛霎時變得更加深邃，像是藏進了一汪深潭，令人看不見底。

陸晗不在意的蜷了蜷手指，閉上眼睛，不想讓裴琛察覺她的這點細微變化。

裴琛雖然在開車，但他的注意力還是在陸晗身上。

陸晗氣息的變化，他隱隱有所捕捉，眉峰微蹙，偏過頭看她，語氣中夾著兩分擔憂不解：“晗晗，怎麼了？”

陸晗緩緩睜開眼，看了他一眼，遲疑了片刻，問道：“你喜歡聽鋼琴曲？”

裴琛愣了一下，視線落到音樂播放器上，瞭然陸晗為什麼會這麼問了。

他輕笑一聲，柔聲說：“不喜歡，這是筱筱上次聽的。”

他從小就對這些樂器什麼的沒多少興趣，10來歲以後更別提了。

哪怕有興趣，也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學。

被放逐國外的時候，每天都生活在槍林彈雨當中，想的都是怎麼活下去，哪裡會有時間去學這些文藝的東西。

比起鋼琴，他更喜歡槍。

問之前陸晗心裡就已經有了答案。

她剛剛腦海裡閃過的那個彈鋼琴的男人，不是裴琛。

雖然看不清臉，可陸晗卻清晰記得那雙手。

一般彈鋼琴的人的手指，修長纖細，都會保護的很好。

可剛剛那個男人卻不同。

他左手的無名指上，有一條疤。

在指縫內側，時間應該很是久遠。

那個男人，不是裴琛，也不是她見過的任何一個人。

可那個女生。

是她。

不對，應該是說，至少是五年以前的她。

耳邊悠揚的鋼琴曲還在繼續。

明明是第一次聽，可陸晗卻能準確地說出它的名字。

《夢中的婚禮》。

甚至於剛剛腦子裡一閃而過的那個男人正在彈的曲子，也是《夢中的婚禮》。

陸晗腦子裡有些亂。

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的是，裴琛於她，到底是不同的。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喜歡。

她沒談過戀愛，甚至於也沒想過有一天會談戀愛。

直到裴琛出現。

哪怕才短短的半個月，可她的變化，別人能察覺到，她自己也能。

這麼多年，能影響她，改變她的那個人。

只有裴琛。

她想，以後也只會是裴琛。

對上裴琛漆黑如墨的眼睛，陸晗抿唇，身子向前探了探，伸手將音樂給關了。

裴琛看著她的舉動，眸光微閃。

車緩緩停在海景公寓門口。

陸晗垂下眼眸，沉默半響後，才緩緩抬眸，濃黑長睫像是密得梳不開。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裴琛，你等等我好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可裴琛卻聽懂了。

整個人身子一僵，瞳孔驟然狠狠一縮，彷彿被雷劈了一樣愣在原地。

漆黑的眼眸銀輝凝聚，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盯著她。

他眼神太過灼熱，陸晗條件反射的想逃。

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圖，裴琛陡然回神，伸手摁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著他。

“晗晗……”

他語氣很輕，像是生怕聲音大了，便會打碎這一切。

“你……說什麼來著……”

他沒有聽錯吧？

沒有會錯意吧。

陸晗的意思，是他想的那個吧？

話一說出口，陸晗便有些後悔。

她正想著怎麼搪塞過去，裴琛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

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忐忑不安，還夾了幾分欣喜。

笑意幾乎要溢出眼底。

陸晗：“……”

看了他一會兒，輕笑，重複道：“我說，你能不能等等我？”

他們兩人之間，從最開始到現在，幾乎都是裴琛佔據主導地位。

他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強勢的進入了她的人生，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

讓她開始習慣他。

裴琛有很長時間沒說話。

陸晗從剛開始的忐忑到現在的平靜淡然。

她沒有催他，他沒說話，她就這麼一直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聽到了他的回答。

只有一個字。

“好。”

那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溢出，又像是從鼻腔裡不經意的輕哼。

帶著一絲輕顫的尾音，輕的幾乎聽不見，卻像羽毛掃過心間一般讓人癢。

說不出的認真。

陸晗忍不住輕笑出聲。

她伸手，輕輕碰了碰裴琛的手，被他反手握住。

他摩挲著她的手指，癢癢的。

她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她只知道當裴琛說好的時候，她心裡湧起一股歡喜。

這種歡喜，只有他能給。

……晚上9點多，陸晗和裴琛出現在muse的門口。

今晚的muse，人格外的多。

還沒到裡面，就已經感受到了熱鬧的氛圍。

“今晚怎麼這麼多人呀？”

“聽說今晚muse的老闆要來。”

“天，真的假的？muse的老闆啊！”

……

旁邊傳來小聲的驚呼聲，頓時引起一陣注目。

同樣是娛樂場所，魅夜的幕後老闆被人諱莫如深，是因為他的神秘與手段狠厲。

而muse則完全不同。

眾所周知，muse的老闆姓歐，是位女人。

絕色的美人。

muse作為京城最出名的酒吧，在這樣的地方，沒有人惹事，那是不可能的。

可muse這麼多年，卻一直紅紅火火。

外界對muse的老闆多有傳聞，卻始終挖不到她背後的人究竟是誰。

能見到muse老闆的人，身份都不一般。

所以聽聞今晚muse老闆會出現，這些人全都慕名而來。

陸晗剛走到門口，立即就有一個服務員迎上來：“陸小姐，今日人多，您請這邊請。”

陸晗微微頷首示意，踩著一雙黑色的馬丁靴，跟在他後面，從側門進了muse。

裴琛高大身形緊隨其後。

這是裴琛第一次進入muse，他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四周的環境，找到了好幾個適合伏擊的地方，還有視野盲點。

這算是他的一個小小習慣。

像他們這樣的人，任何地方都不敢說一句絕對安全。

所以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他便會條件反射地去觀察四周的環境。

幾乎轉瞬之間，就能找到多個不同的出口，給自己制定多種意外發生時應對的方式。

服務員將陸晗帶到了樓上的包廂裡，然後關門出去。

裴琛坐在椅子上，抬頭看她，聲線溫醇：“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今天下午分開的時候，黎羽就和陸晗說過晚上見。

更何況，他雖然心裡有好奇，可是他不會干涉她的事情。

陸晗抿唇，神情如一貫的冷靜：“那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裴琛笑著點點頭，目送陸晗離開。

陸晗一走，包廂裡就只剩裴琛一個人。

他起身，邁開大長腿，走到窗前。

居高臨下的看著樓下大廳的燈紅酒綠。

視線落到門口的一盆綠植上時，裴琛眼神頓了一下……

這邊。

陸晗坐著電梯，直接到了地下層。

黎羽倚在電梯旁等她。

聽見電梯門開的聲音，黎羽回過頭，倏然眉開眼笑道：“晗寶，你來了。”

女生穿著一身黑色皮衣，頭髮高高紮起。

臉上畫著煙燻妝，在略微昏暗的光線裡，顯得就跟妖精似的魅惑勾人。

黑色皮衣將她的身體勾勒出完美的曲線。

好身材顯露無疑。

“什麼情況？”陸晗漫不經心地走著，隨意問道。

今天在醫院的時候，黎羽就說過晚上的時候讓她跟著一起來，說是來清理門戶。

提到正事，黎羽臉色變了變，抬手捋了捋頭髮，聲音暗藏冷意：“手底下有些人不聽話。”

說著，黎羽在一間房門前停下。

門口還守著不少muse的保鏢。

muse的保鏢接到上方的通知，讓他們守住這個房間門口，不準進也不準出。

所以當陸晗和黎羽停在門口的時候，有保鏢攔住她們，下意識的出聲：“小姐，你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黎羽慢吞吞地抬眸，笑得妖嬈，眼底卻凌厲如刀鋒。

只是一眼，出聲的保鏢瞳孔一震，態度立即變得恭敬起來。

“老大。”

能守在這裡的，或多或少都是見過黎羽的。

“守好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出去。”

扔下一句話，黎羽帶著陸晗往裡走。

而門口的保鏢，卻自動分為兩列。

一列依舊守在門口，一列卻跟在陸晗和黎羽的身後。

沒等黎羽動手，旁邊的西裝男自發的將門推開。

陸晗面無表情的往裡走。

這是muse的地下室。

很多人都以muse地下只有一層停車場，卻不知樓下其實還別有洞天。

這裡，只有muse的內部人員知曉。

平時也不會用到這個地方。

隔著門都能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

陸晗眉峰蹙了蹙，眼裡泛起一絲血絲，隔著幾步遠的位置，看見了屋裡的人。

聽見門口的動靜，房裡的人齊刷刷的朝外看，視線落在來人身上，眼裡掠過一抹驚豔。

陸晗沒有戴口罩帽子，整張臉都露於人前，雖然穿著簡單，但在美豔逼人的黎羽面前卻不差分毫。

陸晗看見屋裡的人，就大致猜到了黎羽是為什麼而來。

她挑了挑唇，漫不經心的走到椅子旁，自顧自坐下。

看著隨性散漫的不像樣。

彷彿房間裡的人都不存在一般。

“你是誰？”

突然，其中一個男人揚聲問道。

陸晗恍若未聞，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被忽視，男人脾氣一下子上來了。

“我警告你，趕緊放我出去，不然的話，我要你們好看。”

這樣的警告對於陸晗來說毫無殺傷力，對黎羽來說倒更是像個笑話。

黎羽輕笑出聲，慢吞吞的走到叫囂的男人面前，紅唇輕啟：“是嗎？那你想讓我怎麼好看？”

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弧度，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嘲弄。

這樣的態度，令男人臉色一變。

男人張了張嘴，正想說點什麼，黎羽卻瞬間變了神色。

隨手將手邊的茶杯扔到男人腳下，發出一聲清脆的玻璃碎片的聲音。

“世上這麼多人，也就只有你敢拿著王牌的名義行事。”

被一個女人指著鼻子罵，男人惱怒抬頭。

不過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又或是聽清了黎羽的話，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黎羽。

王牌。

能清楚點出這兩個字都不是一般人。

男人震驚了好一會兒，才試探性的朝著黎羽看過去，張了張嘴，小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怎麼可能？

傳聞中雖然沒人知道王牌領導人到底是男是女，但大家潛意識裡都以為是男的。

畢竟黎羽和陸晗這兩張臉，實在太過精緻，說他們是嬌生慣養的豪門千金大小姐，都不會有人懷疑。

怎麼可能會是王牌的人。

看著男人從一開始的咄咄逼人，到現在的忐忑不安，黎羽神色未變。

一字一句的朗聲道：“王牌雖然做的不是什麼正經生意，卻從不碰毒，這是底線。”

陸晗坐在一旁，聽著黎羽的話，眸光微動。

早在之前查張成的時候，她就意識到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