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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問,擺明是算準了榮榆不會主動叫榮姜回江北去。

見榮榆有些遲疑的點了頭,趙倧雙手往胸前一環,看戲似的去看榮姜臉色。

果然榮姜臉色大變,她沒叫嚷,但卻沉聲不悅:“程邑不能回去,他傷了手,叫他上陣去送死嗎?”

榮榆看她說話一點也不客氣,很是不恭敬,就拉下臉來:“我會害他嗎?”冷哼了一聲,“西戎如果真的敢動,你既然要擺鶴翼陣對付敵方,陣形中有重兵圍護將領,程邑坐鎮軍中有什麼妨礙?”他說著一挑眉,“怎麼著?從前程邑跟着你四方殺伐,全是在護你無虞,你就當他不能獨當一面,調兵遣將了?”

榮姜小臉皺起來,咕噥一聲:“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大概是覺得,程邑被誣陷,回京不久就廢了右手,就是不能叫他再為趙家天下賣命,哦?”趙倧平着聲,側目看榮姜,音調一揚身子也跟着側了側,又靠她近了一些。

這話他說來輕巧,卻聽的榮濟榮淮神色驟變,還是榮榆虎着臉瞪過去,他兄弟兩個才沒敢接話。

榮姜冷哼一聲扭過臉要跟趙倧對視,卻突然就對上了他湊過來的臉,雖然中間隔着張桌子,距離還遠着,可她心底一虛,兩隻耳朵就先紅了起來,下意識的回頭看榮榆,見他像沒發現趙倧湊上來似的,稍稍安心,咳了一聲往後挪挪身子,才開口:“殿下這麼說就言重了,為大鄴社稷死,連我自己都是義不容辭。”

她說為大鄴,卻不是為趙家,趙倧聽的冷笑——這個丫頭有些傻,其實有哪裡不一樣呢?也不過是嘴上痛快,心裡騙騙自己而已。

稍稍正色,就接着問榮姜:“那你跟我說說,為什麼不能叫程邑回去?他既然能戰,不應該保家國安寧嗎?”

榮姜卻搖了頭:“他為什麼廢的手,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像心裡沒了底氣,聲就弱下去,“叫程邑回江北其實是最好的法子,有他在,耶律明洲不會輕舉妄動。但是誰能跟他開這個口?就連陛下”她俏臉一寒,別開臉去,聲音里充斥着不滿,“都沒這個臉開口。”

榮榆聽她越說越不像話,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趙倧卻不生氣,去看榮榆:“陛下開口,程邑尚可回絕,可換了榮榮去說,他一定會回去吧?”榮榆心說這是打什麼主意呢,可他還沒問話呢,趙倧就又添了一句,“不過叫榮榮去,我覺得更不好,擺明了是不能拒絕的,有點逼着程邑回去的意思,哦?”最後一聲是衝著榮姜問的。

榮姜沒理他,她總覺得只要提起程邑來,趙倧就總有些陰陽怪氣的——程邑說趙倧的的確確是喜歡她的,嗯,時間越久,她也越敢相信了。

榮榆忍不住想扶額,自從上一回他又試探趙倧卻叫趙倧給頂回來後,他完全就確定了趙倧的心意,本來該斷絕了趙倧跟榮姜的來往,但是錢直又勸了他一陣,無非是說他們能護着榮姜的時日也並不多,將來百年後,難道憑榮姜一人真能與天子相抗嗎?既然不能,還不如指望指望英王,至少他還能護着榮姜,尤其是,他喜歡榮姜,雖然這的確更危險,但兵行險着未必沒有奇效——所以他也就放寬了些心思。

可眼下又是什麼意思?趙倧是個持重的人,最起碼他認識趙倧這麼多年,看着他監國,看着他去雲州,這位殿下什麼時候是個會軟刀子磨人的主兒了?

於是他也就不去接趙倧的話,趙倧看他跟榮姜都不說話,一聳肩,反手指了指自己:“程家我去走一趟,我來跟程邑說。”

榮榆心裡呸了一聲,榮姜也是摸不清他到底想幹什麼,就看向他:“殿下想幹什麼呢?又打算怎麼跟程邑說呢?”

趙倧卻不理她了,起了身沖榮榆一拱手:“我先告辭,既然對賀琪領兵的事有了主意,國公爺可看住了家裡人,別哪天坐不住跑到了陛下面前進言——還是等一等的好啊。”

榮榆知道他說的是榮姜,就點了點頭沒跟他計較,反倒是旁邊榮姜黑了臉瞪他,卻見他歪了頭看過來,上嘴唇一碰下嘴片,開口跟她講:“你想知道我打算怎麼跟程邑說,就送我出門,我告訴你。”

榮姜啊了一聲,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看看兩位舅父,又看榮榆神色,見無不妥的,才頷首,跟着趙倧出了門去。

才一出門,榮姜就擰着眉追兩步,湊上去與趙倧並肩而行,開口問他:“殿下把我叫出來,無非是不想讓我外祖父與舅父們聽,這會兒沒人了,可以說了吧?”

趙倧讚許的看她一眼,就跟着說道:“要是我告訴程邑,他不回江北,一旦西戎犯境,到時候為難的、危險的,肯定是你。你說他會不會回去?”

榮姜怒從中來,右腿跨出去一步,整個人擋在趙倧身前,逼得他停下腳步來,她仰頭看趙倧,眼睛裡的憤怒毫不掩飾:“殿下就不覺得卑鄙嗎?程邑傷了手,回到軍中就是傷心地,他看着弓箭長槍,雖不至於尋死覓活吧,可總也會黯然神傷,殿下拿我去逼他?”她一挺腰,端足了氣勢,“我不能叫殿下去程家。”

趙倧卻突然伸出手來按在了榮姜的腦袋上,掌心的溫熱使得榮姜臉頰泛起紅暈來,整個人的氣勢立時消減一大半,他似乎很滿意這樣的榮姜,手微動,在她腦袋上揉了兩把,才笑着開口:“那沒辦法,誰叫他喜歡你呢。”

“你怎麼不去江北!”榮姜幾乎是脫口而出,喊完了這句話,看見趙倧眼底閃過一絲驚喜,她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趕緊打圓場,“殿下是皇親,又不是文臣,既然是武可安邦的人,為什麼殿下不能請旨去江北?有親王坐鎮,軍心大漲,完全可以震攝西戎。”

“你解釋什麼,”趙倧笑着逗她,“不過也是,沒頭沒腦的突然這樣說話,不知道的要以為你拿我同程邑比了,哦?”他欺身上前,榮姜就跟着他的腳步後退,他一笑停住,收了戲謔,“榮榮,震攝西戎不是你說的那樣簡單的。你能做到,先是因為有你母親的威名,其後是你自己打出來的威風。而程邑能做到,是因為這些年他如同你左膀右臂,耶律明洲想起你,就會想起你身邊有個程邑——”他越說越沉了聲,臉色也不好看,卻還是定了心緒繼續解釋,“在他看來,你能做到的,程邑都可以,所以他會怕。這並不是把我放到西戎就可以解決的,即便是天子御駕親征,耶律明洲都未必畏懼——這也是為什麼陛下會如此忌憚你,明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