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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巧兒是深深擔心陳海此時肉身隨時會崩潰的狀況,但新雁城危如累卵,陳海也不知道魔兵何時會蜂擁而上,他在燕州多留一天,燕州那邊就多一分兇險,哪裡還顧得上留在燕州的這具臭皮囊?

陳海站起來,跟董良、屠缺等人拱手說道:“上域魔劫正急,還請幾位辛苦立即商議進兵黑山的方策……”

從鐵流嶺、太微山到黑山魔淵,有一萬三四千里,燕州這邊必然要將兵鋒殺到黑山魔淵,才能令天羅谷的魔兵深切感受到腹背後的威脅,才不敢毫無顧忌的對新雁城伸出猙獰的爪牙。

其他事情可以暫緩商議,但燕州精銳的出動速度一定要快,現在是一天都不能耽擱。

陳海安然無恙歸來,陳烈心情之激動,絕不在再楊巧兒之下,但想到現在也是正事要緊,也不敘兒女情長的時候,拉着姚文瑾,一起跟董良、屠缺他們,往太尉府趕去。

調兵遣將以及具體的作戰方案的擬定,以及錢糧兵甲戰械的調度,諸多令函都是由太尉府草擬發出——此戰可能不需要將上千萬兵馬都調動起來,但兩三百萬精銳橫跨上萬里的大漠,強襲黑山魔淵,也是絕對不是非同小可之事,能在三天時間內將一切都考慮周全,然後逐步將諸多人事都調動起來,也絕非易事。

見眾人都趕去忙出兵之事,唯獨蒼遺坐在那裡不動,楊巧兒知道他是有話要單獨跟陳海說,但她還沒有看夠陳海,都沒有獨處一慰這些年的苦情,哪裡願意走?

楊巧兒眼波流轉的定定看着陳海,好像怎麼看也不夠,過了好一會兒直聽到蒼遺不耐煩的坐在那裡咳嗽,才蛾眉輕轉的吟音道:“我不礙着你們什麼事,但陳侯莫要累虧了自己。”她站起來,身子擋住蒼遺的目光,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衝動,伸手在陳海的臉頰上摸了一下,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待楊巧兒走出潛真殿,蒼遺揮手釋出一道玄光,將潛真殿屏蔽起來,有些緊迫地問道:“魔劫爆發之前,左師已經接近了油盡燈枯,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他老人家可還安好……”

陳海搖了搖頭,輕笑着道:“左師可是比你我都要神通廣大得多,攜我一起逃離血雲荒地的同時,他還擺了我一道,讓我以役魔的身份在星衡上域折騰了好久。不過也正是他的安排,我才尋找到了龍鼎的存在。現下他老人家藏在一處秘境之中,正藉助龍鼎恢復修為呢。”

蒼遺對其父龍帝蒼禹印象模糊,但他在燕州潛修這些年,都是接受左耳的指導跟照應,左耳於他是亦師亦父的存在。

此時聽到左耳安然無恙,甚至龍鼎竟然都回星衡域了,蒼遺長長鬆了口氣道:“星衡域人魔兩族廝殺數十萬年,即便流陽宮最強盛時,也不過是將天呈山拿下,此時適逢大劫,實非你我所能阻止的,而此次星衡域此次魔劫,倘若能讓魔族與玄元上殿兩敗俱傷,卻是再好不過。”

雖然星衡域情勢複雜,燕州魔劫也絕談不上消彌,但比起玄元上殿攻下天羅谷、數百萬精銳兵馬攻入燕州,此時的情勢卻要比出一分生機。

當然,蒼遺說這番話,也不掩飾他對玄元上殿那些叛臣賊子的怨恨。

陳海也不去假設其他,跟蒼遺說道:“即便雍京失守,玄元上殿殘剩的實力,也不是你我此時所能撼劫,而當年的叛變,越國和天南國背後的上境宗門也有牽連其中,實力之強,並不弱於玄元上殿多少,師兄要是隨我去星衡域,這一切事還不能泄漏半分出去……”

蒼遺點點頭,說道:“這個我自然省得。”

陳海這才放下心來,轉而問道:“董寧她現在身存何處,還在天機崖嗎?”說到底,陳海最為挂念的,還是那個為了自己孤身在精絕都護府數年的佳人。

蒼遺點點頭,說道:“董寧她當時走火入魔的情況太過嚴重,無論是我還是董良真人都束手無策,只是目前勉強封印住她一絲真陽生機不至於斷絕,但此時的情況也絕不容樂觀……”

看蒼遺說得如此小心,陳海心頭也是給一塊巨石壓着。

他這次帶了不少真龍涎息丹進入血雲荒地,但可惜他沒有左耳那裡的大神通,蛇鐲在他手裡,只能夠讓元神、道胎這樣的靈體穿梭天域,卻沒有辦法將丹藥、法寶帶回來。

陳海說道:“師兄,帶我去天機崖!”

他將七十二道火鴉精魄都隨本尊道胎帶了過來,要是董寧的情勢危機,他就用去幾道火鴉精魄護住董寧的元神,將董寧的元神帶入血雲荒地,用真龍涎息丹續命。不過他此時肉身沒有崩潰就算不錯了,想要快速往來燕然宮和天機崖,還是要藉助蒼遺的力量。

不多時,一道青氣挾裹着陳海從燕然宮衝天而起,遠遠地向西邊飛去。

回到寢宮的楊巧兒痴痴地看着遠去的蒼遺和陳海,心裡有着一起追去天機崖的衝動,但想到她身為太后,真要當眾做出追郎的事情,不知道要惹多少代人的恥笑,她恨恨的撅起嬌潤的嘴唇,跺腳走進大殿里,只等這冤家見過董家女之後再回燕京來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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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泉嶺,天機崖。

雖然經歷了二十多年的風霜,但是天機崖卻並沒有改變什麼模樣。

在整個燕州因為血魔大劫空前團結之後,天機學宮在各個郡守興建學宮,方便寒門弟子求學,不再需要奔波數千里乃至上萬里。

陳海走後沒有多久,寧嬋兒也藉助蛇鐲而去,這一去,再沒有復返的一天。蘇綾性子本來就清淡,在失去了兩個至親至愛之後,更是不願意插手外物,就在這天機崖上結一茅廬,隱居了下來,偶爾去看看走火入魔的董寧。

或許是為情所困的緣故,這些年的修為也絲毫沒有寸進。其實她也不想再有什麼進境了,與其孤苦一世,倒不如就這麼老去算了。

夜色漸漸深了,蘇綾坐在茅廬之中,也不掌燈,就這麼藉著月色,一手執筆,在書案上寫寫畫畫。書案的一旁散落着厚厚的紙張,上面所有的字無非是“陳海”二字,而所有的畫也無非是陳海的面容。

那一雙縴手靈巧的動着,轉眼間一副陳海的簡筆畫躍然紙上,蘇綾握着筆,痴痴地想着陳海的音容笑貌,卻遲遲沒有辦法把最後的那雙眼睛畫上。

正在這時,呼嘯的風聲從南邊過來,蘇綾隱約察覺到那是蒼遺的氣息,只是此時的她,根本沒有半點心思去和蒼遺去打什麼招呼。

蒼遺的速度極快,不多時就到了天機崖的上空,看方向,竟然是向自己的茅廬而來。她還有些驚訝,蒼遺很少來找自己,今日這時怎麼了?

收拾了一下心情,蘇綾姍姍向屋外走去,迎接蒼遺。

卻不料青光落下,卻露出了兩個人的身形來,而其中一個人,竟然是朝思暮想的陳海。

蘇綾一時痴在那裡,直以為是幻象,掐着自己的手問蒼遺:“蒼遺師兄,可是蘇綾魔怔了,我怎麼會看到陳海?”

陳海將難以相信眼前這一切的蘇綾摟入懷中,心中長長嘆息,自己的這麼多的紅顏知己之中,就數蘇綾的命運最為凄苦,柔聲道:“傻瓜,真的是我回來了。”

凄切之聲很快變成了嚎啕痛哭,蘇綾使出全身的力氣,緊緊地將陳海抱住。彷彿只要一鬆手,眼前的這個自己一生的依靠就會消失了一般。

陳海一手輕撫着蘇綾的秀髮,任由她在那裡發泄着,傾訴着。

天邊恰巧過來了一片雲,將彎月遮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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