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花家的地有些偏僻，因為近一些的地都給了叔父。她提着菜籃去摘菜時，幾個路上的媳婦和她說話。

桃嬸：“香花，你腦袋好啦？”

香花敷衍道：“好了。”

大樹媳婦喲了一聲，“昨天鬧得那麼厲害，我們還以為要出人命官司呢。香花呀，你別這麼算了，你叔父拿了你爹的錢還這樣對你們姐弟，我們都看不過去，你得去問他討個公道呀！”

香花停住腳，看了她一眼：“你們看不過去，也沒見站出來吱一聲。看熱鬧站着說話不腰疼。”

大樹媳婦最喜歡挑撥是非，被戳中了臉上掛不住，拉扯桃嬸：“你看看她，昨天和她叔父說話可沒見她嘴巴這麼利索，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桃嬸不願插手，隨口道：“哎喲，你干你的活吧。”

香花走過曲曲折折的小路，終於看到自家菜地，對比起方才桃嬸家和大樹媳婦家的，她家的菜地太寒酸了。這地還是成張氏幫着播種的，香花負責日常照顧，種的也都是好養活的蘿卜白菜，但大約是施肥沒到位，蘿卜白菜都很小。香花只能一樣摘了些，回家熬了鍋菜粥。

儘管只加了點鹽，香苗和東林也吃得很香，看得香花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姐要進山一趟，中午之前回來，你們兩個好好看家，知道了嗎？”

香苗道：“要過年的時候大家都不進山的，說山上有餓狼。”

香花摸摸她腦袋，笑道：“餓狼都在深山裡，我不進去，我上山找找草藥，很快就回來。”

東林站起來：“我也去！要是真有狼，我來保護姐！”

香花噗嗤一笑：“好，那你多吃點飯、快些長高吧！”

她在兩個小孩的萬般不舍中出了門，向著清風山而去。

青山村村如其名，村前一條大河，清澈見底，村後青山環繞，村子被抱在清風山中。

昨晚後半夜下了一場雪，村子看不太出來，越往山裡走，路上漸漸有了積雪。香花進山走了一段路，鞋已經被打濕了。

她縮着脖子袖着手，咬着牙地往前走。在她記憶里再往前不遠，有一處長着一大片牛膝，牛膝是為數不多的冬天可以採摘的草藥。

樹枝上的雪還不時撲簌簌掉落，香花穿着一件破棉襖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她蹲下來，用鐮刀撬開凍得梆硬的泥土。她赤手挖了沒多久手就不聽使喚了，她只能把手攏在嘴前哈了哈氣，搓了搓繼續。

在她爹回來之前，她得想辦法撐下去。那袋米最多撐四五天，她能賺到銅板就能換到米，只要能賺到錢，她就能養活弟弟妹妹。這麼一想，香花身體里彷彿湧出一股熱流，手上也彷彿多了力氣。

猛地一陣刺骨寒風刮過，頭頂落下好幾團雪，幾樣東西夾雜在雪裡一起掉下來，噗的嵌進面前的雪裡。

香花定睛一看，竟然是幾塊顏色好看的石頭。她撿起一顆放在眼前，這石頭迎着日光放射出好看的光彩。

寶石？！

她心中一喜，這可真是喜從天降！

她趕緊撿起來吹了吹，捧在手心裡細看，一共三顆，一個石榴紅的，一個碧綠的，還有一個像是藍水晶包裹着黃水晶。她抬頭往上看，看它們是從哪裡掉下來的。

“嘎！！！”一道黑影果然朝她迎面衝來。

香花下意識用手一擋，赫然發現這是只兇巴巴的烏鴉，它這會兒正在空中扇着翅膀準備下一擊。

“你這壞鳥，無冤無仇的，你幹嘛啄我！”

烏鴉嘎了一聲，又撲着翅膀衝過來，這次還用上了爪子。香花雖護住了臉，手上卻被抓了幾道。

“你再這樣我不客氣了！”香花撿起根樹枝，想嚇唬嚇唬它。

“哇，你還凶我！你偷人家東西！”

香花忽然聽到一個尖銳嘶啞的聲音。她掃視四周，問：“誰在哪兒？誰偷你東西了？”

“還不承認，你不是放到衣服里了？”

香花狐疑地跟着聲音尋去，目光最後鎖定在空中撲騰着翅膀的烏鴉上。

她眯起眼睛，懷疑地問：“你……在說話？”

“不是鴉還能是誰呀！”烏鴉更生氣了，翅膀扇得呼呼帶風。

“你……居然會說話？”香花不由得笑起來，“難不成你是什麼得道的鴉精？”

“你才是鴉精！”烏鴉飛到樹枝上，“……呼呼，累死鴉了。你快把東西還來！”

香花雖不信烏鴉會說話，但烏鴉確實有收集亮晶晶東西的癖好，想來是方才那陣風把它巢里的收藏品颳了出來，不然天上哪兒會下寶石雨呢。

“好好好，還你還你。但我可沒偷，我是撿到的……咦，這個怎麼鑲我項鏈上了？”

原來放進去的三顆寶石，紅的和綠的都好好的，只有那顆藍黃色的，居然和她身上的銀鎖融為一體了！

“哇！你耍賴你耍賴！”那隻大烏鴉，居然在樹枝上嘎嘎哭起來。

香花焦頭爛額：“這……我也不是故意的。這兩顆我先還你，這一顆我回去想想辦法，弄下來了馬上就還你行嗎？”

“不行！不行！”

“這銀鎖是我娘留給我的，我總不能把這個給你吧。”

“哇哇！人類大壞蛋！”烏鴉眼看着就要撒潑打滾了。

“這樣這樣，我們打個商量。你不是喜歡亮晶晶嗎？我以後還你更多的亮晶晶。我告訴你我住哪兒，在我還你之前，你都可以上我家來找我怎麼樣？”

烏鴉的嘎嘎聲戛然而止。它用它的小腦瓜想了片刻，要真打起來，它和她還真難分上下，這也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了。

它哼唧一聲，“哇，你穿得這麼破，這麼窮，買得起亮晶晶？”

香花強顏歡笑：“暫時是買不起，你等等我嘛。”

“等到什麼時候？你一天不還，我就半夜到你窗戶外面叫哇！”

……不是，這畫面也太瘮人了吧。

香花趕忙說：“你要是把我嚇死了，你也沒辦法拿到亮晶晶不是？你看我長得還行，腦子也聰明，我肯定能儘快還你的！”

烏鴉腦袋一歪，口出狂言：“三天？”

“三……三年，三年我一定還你。”到那時她十二歲，應該能存得下一些錢。

烏鴉很不滿意，在樹枝上跳過來跳過去想了好一陣，才勉強道：“哇，答應你吧！還不出來，那我再到你窗前叫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