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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周氏道:“都十三了,可談了人家?”

香草羞紅了臉道:“……沒有。”

孫周氏便又多了幾分不高興:“你娘也真是。她在你這個年紀,早就和你爹說好親了,原本下聘到成親就要隔段時間,再過個一兩年,你上哪兒說親去?”

香草小聲道:“姥姥,咱們村女孩兒都是十四五歲才下聘說親的。”

“那就是晚了!”孫周氏大聲道,“十四五下聘,十六七成親,十八九才能抱上娃,你說晚不晚?”

香花莫名其妙:這不晚呀,這太早了好嗎?

孫周氏氣呼呼看了一眼香草:“沒一個省心的。雖說女孩兒不能太招搖,可你穿得也太素了,你娘沒給你買一件紅色衣裳?”

香草低頭道:“買了的,在家幹活的時候不讓穿。”

孫周氏覺得沒一件事讓自己開心,正還要說話,突然看到走在香草邊上的香花,便問道:“那是誰?”

香草道:“是我妹妹,香花。”

“成香花……”

孫周氏嘟囔了一句,看樣子在仔細回憶,過了片刻她突然道:“怎麼,她爹找了後娘,幾年不見就變成這樣了?”

香花低頭看看自己,自己哪樣了啊?這姥姥說話真會夾槍帶棒。

她道:“姥姥,我們家是有五口人,可沒有你說的後娘。”

孫周氏便笑道:“哦,那你去哪兒學的打扮成這般妖精模樣?小小年紀,妖妖俏俏,沒個教養。”

香花一頭霧水。

她穿的是一件山茶紅的喜上眉梢襖,下着一條雪白如意雲紋長裙。頭上只挽了雙髻,別了兩朵小小臘梅花,何至於被說得如此不堪?

“請問姥姥,香花哪裡妖俏了?”

孫周氏一臉鄙夷,冷笑道:“還問呢,你比着香草看看。你嘴巴上塗的是什麼,臉上抹的又是什麼?你爹是鄉紳還是土豪,能給你買得起緞子做的衣服?”

香草道:“姥姥,這些東西都是別人送香花的……”

香花輕輕把香草拉到一邊,笑着對孫周氏道:“姥姥,您要是沒見過,我告訴給您聽。我臉上抹的是珍珠粉,嘴上塗的是唇脂,都是我去買的,一兩銀子一盒呢。這衣裙也都是緞子的,上面還織着金線和銀線呢,您瞧瞧?”

孫周氏以為她定然是通過某些腌臢手段得來的這些,被說了這一頓還如此厚顏無恥,頓時要伸手教訓她。

香花卻往旁邊一跳,靈巧得像只小兔,對她笑道:“姥姥,我怎麼買得起這些,你吃了飯慢慢問叔母。您老人家可彆氣,生氣臉上的皺紋又要變多,珍珠粉也救不了的。”

孫周氏氣紅了眼,追着要打香花,香花哪裡肯乖乖站着讓她打,她躲開一下之後拉起香草就跑了。

到了成林盛家,成正德和成張氏都在,孫周氏便不敢如先前那麼狂妄,只狠狠地用眼刀剜香花,香花渾然不介意,坐到離她最遠的地方去。

大人們坐了一桌,孩子們另外圍了一桌。孫金豆十四歲,也坐在孩子這一桌,一共七個人。

香草和香花擔當起大姐姐的角色,添飯加菜不在話下。

芋頭在外人面前都是空氣,孫金豆在這群孩子里年紀最大,便自覺與眾不同。

孫金豆本來不想來青山村,家裡兩個妹妹就沒來,又要早起又要爬山的,他嫌累得慌。可他奶非讓他來,說是以後沒準兒就要和這邊說親,他這才來的。

他是見過香草的,可香花沒啥印象。方才見她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十分靈動,穿着打扮也很講究,更要緊的是她不怕他奶奶,孫金豆心裡便存了心思要引她注意。

香苗和東林年紀最小,手也短,香花給這個夾完給那個夾,忙得自己都沒空吃飯,香草便給她夾菜。

眼見着飯菜都吃了一半,孫金豆都沒能和香花說上一句話,他心裡有些急了,就起身夾了一個大雞腿給香花。

一桌的人都抬頭望着他。

香花眨眨眼睛:“金豆哥,我沒說要吃雞腿呀。”

孫金豆粗聲粗氣地說:“你方才忙着顧別人,自己啥也沒吃着,這個給你吃。”

香花笑了笑:“那謝謝金豆哥了。只是我吃不下這麼個大雞腿……”

東山看不懂別人眼色,急吼吼站起來道:“我要我要!我最喜歡吃雞腿了!”

香草要攔他卻已經晚了,香花就笑眯眯地把雞腿夾給了東山,東山還傻乎乎地對孫金豆道了謝。

芋頭默不作聲地看了眼孫金豆。

孫金豆作為孫家的獨苗備受寵愛,他長得人高馬大,一張臉也溜圓,在鄉下來說是很有福氣的長相,他似乎也自視甚高,大約覺得自己是“村裡一枝花”。

香花卻顯然對他沒那方面的意思,在桌上也幾乎不和他說話。

孫金豆知道成家是分了家的,待會兒吃完飯說不定香花就要走,那時他上哪兒找她去?

香花也看出孫金豆的心思,只是自己無心招惹,也不必白白惹一身騷。何況他家奶奶那脾氣,一般人真受不住。

她等香苗和東林都吃得差不多了,就放下筷子說吃飽了,先去外面走走。

孫金豆剛添了一碗飯,聽說香花要走,便急得三兩口扒拉完,放了碗就跟出去。

芋頭眼底閃過一絲惱怒,也起身跟了出去。

東山是個實心眼兒,完全沒明白方才是怎麼回事,也想跟出去玩兒,被香草叫住了收拾碗筷。

香花和東林他們正丟着秕谷喂小鳥兒,就見孫金豆大步走過來。

孫金豆站在她面前問:“香花妹妹,今年幾歲了?”

香苗覺得他粗魯,搶答道:“我姐十歲。”

孫金豆便笑了笑:“我十四,比你大四歲。”

香花呵呵笑着,不知怎麼接話。

孫金豆又走近一步,嚇得香花連忙往後退了一下。

“我奶說屬豬的有福氣,你屬兔的聰明。”

香花乾笑了兩下,道:“金豆哥,這些話你找我說沒用的。”

孫金豆聽她這意思像是欲拒還迎,就眉開眼笑道:“好,我知道你意思了!我去和我奶說!”

香花見孫金豆興沖沖地跑回去,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待會兒說不定還得招待那個刁鑽的姥姥,現在玩什麼都沒興緻了,只想趕緊逃了,跑得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