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幾人都知道楊遇和香花的故事，只有顧亭甫一個是門外漢，詫異道：“楊指揮使不是和海顏公主指婚嗎？為何如今不見蹤影了？”
楊運擦着汗回道：“大人有所不知，臣弟和安平公主義女乃是生死之交，此番聽聞她遇難，臣弟便一腔熱血趕了過去。”
顧亭甫驚道：“楊指揮使隻身去了賓州？這……這和羊入虎口有何區別？”
趙武為楊遇解釋道：“皇上，先前楊指揮使便同臣商量過去賓州之事，只是當成臣未答應，他做出如此衝動之舉，臣也有過錯。”
皇上見祝渙之也要開口說話，便擺手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朕早看出楊指揮使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這也無可厚非。然而如此一來，和匈奴的這一戰就難以避免了。”
皇上雖然沒有一個字在怪罪楊遇，但其實每一句話都在說楊遇不識大體、胡作非為，楊運聽得後背上全是冷汗，恨不得用腦袋在地上磕出一個坑來請皇上恕罪。
趙武道：“皇上，天下太平也是滿朝文武的心愿，但此戰不可不戰，還請皇上早做定奪。”
皇上方才說兵力相當，其實此話不盡然。上一回大戰，京城的護衛軍折損過半，御林軍也不能調出皇城，其餘各個地方都護府的兵力如今也是百廢待興，難以指望，算來算去，只有西北邊防軍的保存得還算完整，可若要分成兩撥來應付江南和西北兩邊，也很是勉強。
如果真要打這一仗，少不得還得再徵兵。
趙武也是想到這一層，所以才狠了心認可楊遇和海顏和親的。
然而如今香花已經沒了，楊遇連指揮使也不當了，如今人在何處也無從得知，這一仗算是箭在弦上了。
不過話也不能說得如此絕對，也許楊遇在江南能撕開一絲希望……
趙武心裡轉過好幾個念頭，但他還是得做最壞的打算，也不知他家那傻小子知不知道香花的事……
當真是自古紅顏多薄命嗎？可他瞧着，香花像是有福氣的長相啊，怎麼就……
他越想越胸口疼，便擺了擺頭，不再想此事。
皇上思忖半晌，終於沉重地開了金口：“傳朕旨意，從今日起朕和滿朝文武不得儉省度日，不得奢靡。”
趙武、祝渙之等人都聽出了皇上的弦外之音，拱手道：“皇上英明！”
皇上擺擺手，自嘲道：“朕哪還說得上英明？”
他閉上眼睛緩了緩，過一會兒才用蒼老的聲音道：“另外昭告天下，鼓勵適齡的青壯年男子入伍報效家國，朝廷給與撫恤，若有膽敢在其中盤剝貪污者，定斬不饒！”
當今聖上很少說這樣鏗鏘有力的話，頓時群臣都跪下道：“皇上聖明！”
彩雲看着在庭院里修修剪剪的大魚，有一天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這大魚除了臉丑了一點，其他倒是都挺好的，又能幹又聰明還溫柔體貼……
她想着想着便不自覺地羞紅了臉。
楊遇弄的粉末不過是各種麵粉豆粉，但有元寶的幫助，驅蟲的功效簡直出神入化。等彩雲對他放下戒心之後，楊遇便會每日丑時來看望香花，當然彩雲對此無知無覺。
墨寶這日剛好飛回來，帶來了青山村的家書，楊遇正好讀給香花聽。
“姐姐和芋頭哥親啟：
得知你們都安好，家裡很是開心。爹說你們別在賓州逗留，儘快回到北邊來才好。草兒姐前些日子生了個小妹妹，很是可愛。如今因為局勢不穩，會試暫時無法舉行，我在家裡照料，也沒落下功課。姐姐勿念，祝安好。
東林筆”
楊遇細細地念完了，問香花道：“你這樣睡個不醒，我可怎麼把你帶回去，怎麼娶你進門呢？”
他說完停了一會兒，彷彿香花真的在回他。
“嗯，倒是聽你說過那個‘睡美人’的故事，聽說得到真愛之人的親吻就能醒過來。可我第一天就試過了，那個故事是騙人的，你也不是被織布機扎了手，這可怎麼辦？”
“……什麼？你累壞了，還要再睡三天？”楊遇無奈又寵溺地笑了一笑，點頭答應道，“好吧好吧，我相信你。不過你這句話都說了三遍了，你下回找點新鮮的話說說。”
元寶趴在桌子上負責放哨，聞言便轉過頭對楊遇喵了一聲——
你這功夫可比鳳凰寶石還厲害，都能督促空氣里說了什麼了。
楊遇沒搭理他，他輕輕把香花摟進懷裡，合上眼小睡一會兒，最長不過半個時辰，但這段時間他都會睡得很香。
如此又過了三日，墨寶再次帶回來青山村的來信，楊遇展開之後習慣了一目十行地先看一遍，這一看便不由得皺了眉頭。
“喵？”怎麼了？
楊遇頭也沒抬：“說皇上下令徵兵，如今成鐵柱等人自然要回去的，但除此之外，成崗、嚴構等人都得去，東林和東山算是有功名在身不用去。”
“喵喵。”他們又不會功夫，去了也沒用。
楊遇對答如流：“戰場有多少人有蓋世神功？不過是靠人命堆出來的輸贏。這樣下去怕是不好。”
“喵？”怎麼不好？
楊遇道：“青山村先前幾年過得苦，正當壯年的不多，怕是會把上下的男丁都帶走。”
元寶坐起身子來：“喵喵？”
不會吧？那不是香花的爹都要？
楊遇點點頭道：“沒錯，到時候伯父可能也得去——”
“喵嗷——”元寶擺了擺尾巴。
就在此時，楊遇的眼角餘光留意到香花的手指彷彿動了一下。
“你別說話。”他趕忙道。
元寶不明就裡，傲嬌道：“喵！”
我還不願意說呢！
楊遇全神貫注地盯着香花的手指，生怕那是剛才自己太過緊張看到的錯覺，然而沒過一會兒，香花的另外兩個手指也動了動。
他趕緊一把握住香花的手，湊到她身邊連聲喚道：“香花！香花！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香花的眉頭用力地皺了皺，眼睛在薄薄的眼皮下快速地動了幾下，終於費力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