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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胡思亂想着,老單于只聽峽谷外傳來一聲尖銳的鷹唳,直把人叫得心驚膽戰。一隻碩大無朋的禿鷹突然落在峽谷之上,爪子上還抓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有幾個目力極好的士兵已經看出來那是什麼,紛紛驚慌地叫起來——

“火油!那是火油桶!”

老單于面色灰白,低喝道:“慌什麼!這無知畜牲不知從哪兒撿來這麼個東西,叼着玩你們也怕成這樣!就算這火油掉下來,只要咱們這兒沒有火星,也不過是一灘油污而已,成不了氣候!”

士兵們一聽,這才安靜下來,都抬頭看着那“遭瘟的畜牲”到底要幹嘛。

“法王”原先的確是無知無覺,只能聽得懂香花說的話,如今在香花身邊待久了,其他人說的話也能聽懂幾句,尤其是“無知畜牲”這兩個字,它以前可是聽過很多次了。

這幾個字可不是什麼好話。

“法王”咕咕叫了兩聲,將爪子一松,那火油桶便骨碌碌滾了下去,啪的一下在峽谷之中摔了個稀爛,濃烈的火油味立刻瀰漫在峽谷之間。

老單于被迫離開王帳, 轉移到峽谷口邊。

有人叫道:“這禿頭的畜牲發了瘋了,難不成還會放火不成?!”

“法王”最聽不得“禿頭”二字,這群人也是運氣壞到了家,竟然在它的雷區上跳舞,它當然不會客氣,又發出一聲尖銳的鷹唳。

老單于心驚膽戰地看到這個禿鷹總算沒長出手來放火。

但緊接着,一支穿着火球的箭便從外圍射了上來,這禿鷹、身子雖大,但動作卻很靈活,它騰空飛起來叼住那支箭,筆直地朝這峽谷之中丟了下來!

“護送單于快走!”

也不知誰大喊了一句,眾人都慌忙往峽谷口涌去,但峽谷口子狹小,到底許多人沒來得及出去,被活活吞噬在火海里。

老單于被幾個親兵護着灰頭土臉地逃出生天,身後的峽谷已經成了個火紅的丹爐,只是在近旁都覺得炙熱難耐。

若是一代單于在此處被活活烤死,傳出之後怕是要讓人笑掉大牙。老單于扶着自己的刀站起來,讓一個親兵朝天上放了一個血紅的信號彈。

那是破釜沉舟的消息。

烏木打睚眥欲裂,想要回身救援,但趙武哪裡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下令將匈奴士兵全數剿滅。

這一場戰役一直打到第二天凌晨。其間香花一直被護着退到第三層巡防線之後,他們焦灼難耐地熬了一晚上,終於聽到墨寶吊著個破鑼嗓子嘎嘎地飛回來報喜——趙將軍他們贏了。

香花一直懸在心口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忍不住重複了一遍:“當真贏了?”

“哇哇!”墨寶激動得只能說鳥語了。

剛才那刀光劍影、烽火連天的陣仗,墨寶還能囫圇個兒飛回來已經是菩薩保佑了。

香花暢快地出了一口氣,掀起帳簾就要出去,卻不防外頭正有一人進來,香花一頭撞到那人身上。

楊遇扶着她,打量她額頭:“怎麼樣,沒撞疼吧?”

香花笑吟吟抬起腦袋,緊緊抱着他勁瘦的腰:“你可算回來了!怎麼樣,可曾受傷?”

楊遇咧嘴一笑道:“完璧歸趙。”

他卸了身上鎧甲,與香花走進帳篷里坐下才說:“這一回匈奴可被嚇破膽了,新單于剛一上任就連忙投降,趙將軍抓住機會,要他們同意在那裡設置一個朝廷要官,派兵駐守。”

香花猜也猜到這是皇上的意思,對此沒說什麼,想了一會兒問:“烏木打呢?”

楊遇愣了一下,告訴了她實話:“戰死了。”

香花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那屍首呢?”

以往兩方交戰,為展示戰果,會把敵方首領的頭顱砍下來掛在城牆之上,正是所謂的身首異處。

楊遇聽她突然問起這個,知道她這是害怕萬一有一天他遭遇不測,便道:“烏木打驍勇善戰,是個可敬的對手,屍首還給匈奴了。”

香花點了一下頭,嘆息似的說了聲:“海顏如今如何是好呢?”

楊遇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里,根本沒想過海顏。香花這麼一提起,他才想起來海顏如今是進退維谷了。

老單于一死,新單于上位,以往的恩怨糾葛還沒算清楚,她那幾個哥哥早就看不慣妹妹受寵,想來不會樂意接她回去。

皇上這邊也有所顧慮,論起野心,海顏公主可是一隻獠牙還沒長全的幼狼,皇上不會放虎歸山。

“她可能回不去了。”他淡淡地說。

香花嗯了一聲,又問:“安平公主的心上人還在嗎?”

香花自從聽說了這段往事之後就對那個匈奴王子很感興趣,只是一直不便問起。

楊遇道:“那位王子與我朝交好,兩國對立之後不就便中毒身亡了。”

香花吃驚道:“誰下的毒?”

“左不過是另外幾個王子。”楊遇見她懸心了大半夜,還問起這些嚇人的事,便不願多說,只道,“問這些做什麼,早些睡吧,我可困得不行了。”

香花想這是在軍營,他翌日還要早起,不比在家裡還能稍微散漫一會兒,便乖巧道:“嗯,咱們睡吧。”

楊遇高興地一掀被子,赫然見床上趴着一隻貓、兩隻鴉,還另外有一個六兒。

六兒睡得一臉迷糊,懵懂地看着二人。

香花臉都臊紅了,輕咳一聲,把楊遇往門外推:“今兒不巧了,楊指揮使別處去吧。”

楊遇始料未及地被推出帳門外,正好有路過的將士看見,都哄然大笑起來。

“指揮使別在這兒凍着了,和兄弟們擠擠,湊合一晚上吧!”

“就是,只是兄弟們都臭烘烘的,比不得溫香軟玉……”

楊遇回頭把鎧甲丟給一人,笑罵道:“再說一句,丟到馬圈裡睡去!”

捷報快馬加鞭送到京城的時候,和朝廷那邊打得火熱的賓州也前後腳收到匈奴單于戰死的消息。

衛起方才回來,身上戰甲還沒來得及脫,拿着那封密信好一陣沒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