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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了朝廷的命令之後,馬士英就忙碌了起來,首先,他發布了要求地方士紳結寨自守的命令,同時宣布準備新設立一個直屬於總督府的親兵營。

這直屬於總督府的親兵營自然是為孔璋的那些人馬準備的。就在馬士英到達鳳陽之前幾天,孔璋就已經帶着一支二十來人的參謀隊伍到了鳳陽了。鄭家在鳳陽也有店鋪,孔璋就在那裡住了下來。等馬士英一到任,孔璋就趕緊去拜訪他。

幾天的交道打下來,馬士英對孔璋的印象相當的好。他發現,孔璋對於軍事確實是真的懂,這一點也得到了他手下的大將黃得功的認可。

黃得功是京營中調過來守衛皇陵的將領,他出身底層,從一個小兵開始,靠着戰功一步步升到總兵的位置上,在如今的明朝將領中,也算是很能打仗的了。而且尤其難得的是,他打仗的時候比較老實,花心思少,尤其是什麼“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花心思少。而且還有愛民之心,在原本的歷史上,黃得功擊退張獻忠之後,抓到了被張獻忠裹挾的萬餘難民。要是換了左良玉,劉澤清之類的人,說不定就要借這些難民的人頭去領個軍功了,然而黃得功卻讓他們各自回到家鄉,又把繳獲的武器、輜重全都上繳朝廷。這樣老實的將領,在明末,真是比大熊貓都稀缺。後來因為擁立弘光有功,黃得功也位列江北四鎮之一。左良玉借口南來太子一案發起內訌,黃得功又被調動過去攔截左良玉並擊敗了他的軍隊。再後來,滿清南下,弘光皇帝朱由菘逃入蕪湖黃得功營中,清兵分兵來襲,黃得功率軍在荻港與清兵大戰。此時已經投降了滿清的明軍將領劉良佐在岸上大呼招降,黃得功怒斥他,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射來了一箭射,正好射穿了他的喉嚨,黃得功知道大勢已去,便抽出刀自殺,他的妻子也跟着自殺殉國。這人的忠勇,在明軍將領中很是出色,只不過這人弄錢的本事就一般了,手中缺錢,養不起太多的軍隊,所以至少在這個時候,他的實力還很有限。

黃得功是老老實實打過仗的,對於如何打仗自然是很清楚的。所以他和孔璋一交談,就發現這個秀才好像是真的懂如何打仗的事情。黃得功當上將軍之後,也和那些秀才們打過一些交道,比如說如今他的幕中就有一位秀才在給他當師爺,負責起草各種文書。

一般來說,那些秀才們往往讀了一點《孫子兵法》,知道幾句什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之類的東西,就覺得自己精通兵事,堪於古之名將比肩。然而只要打過仗的人一聽,就知道那全都是胡說八道。一開始,馬士英向他介紹孔秀才,並說他通軍務的時候,黃得功只把他當成了又一個大言炎炎的傢伙而已。但當他們談論起軍務,說到如何行軍的時候,孔秀才說的東西卻讓黃得功吃了一驚——這秀才是真的懂,而且很懂軍務的!

孔璋說到的其實也只是模範軍在戰區一般的行軍規定而已,比如在軍隊出發前,如何派出偵察部隊確定地形

,確定行軍路線,大軍營地;如何給所經過區域確定不同的危險等級並安排不同的警戒水平;在何時派出工程人員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如何在行軍隊伍後方設置掉隊人員的收容機構,在路線上設置兵站,保證補給線的暢通。有些方法,黃得功都不知道,但是細細想想,卻也不是不可行。總之,如果不是孔秀才有時候提出的一些方法對士兵要求過高,幾乎只能用家丁來做,單聽這位孔秀才講這些東西,黃得功甚至都要產生眼前這人並不是一個秀才,而是一個打老了仗的老行伍的錯覺。

“孔先生親自帶兵打過仗?要不然如何這樣熟悉這些事情?”黃得功還是忍不住問道。

“沒有沒有。”孔璋搖搖頭道,“我說的這些不過是些道聽途說而已。”

說完這話,孔璋看看黃得功,卻見黃得功依舊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便知道,剛才的那個成語,只怕黃得功並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畢竟,黃得功是從士兵砍上來的,本人並不知書,基本上就是個文盲。

“啊,就是說,我說的這些都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孔璋便又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黃得功點了點頭,不過他還是覺得孔璋十分厲害,因為雖然這些東西是別人告訴他的,但是如今他講這些東西的時候,卻能和如今的形勢聯繫在一起講,而且基本上都不錯,這就充分說明了他不但懂了這些,而且天賦還很不錯。

“不知道孔先生是從什麼人那裡聽來的?”黃得功又問道,他覺得能講出這樣一番道理的人,不應該籍籍無名,倒是可以結識一下。

“是一個叫做約翰的泰西人。”孔璋道,“我家也和福建總兵鄭帥做些海貿買賣。我這人好玩,每每聽他們說起海外的事情,就覺得很好奇。我和鄭總兵的兒子是朋友,他告訴我,其實坐海船也沒什麼嚇人的。我就藉著一次賣貨到呂宋的機會,上船跟到呂宋去看看。如今海上已經平靜了,再沒有大規模的海盜了。但是必要的防範還是要有的。所以船上往往會僱傭一些保鏢。其中,要價最高,但是據說也最管用最能打的,就是一些泰西的僱傭軍。我便是在那船上認識泰西僱傭兵隊長約翰的。海上無聊,這約翰又正在忙着學中國話,就經常和我聊天,我就從他那裡聽來了不少東西。聽他自己說,當年他在泰西那邊也曾經風光過,只是後來卷進了王子們的爭端,結果就只能跑到這邊來避禍了。”

“從你說的那些來看,這泰西傭兵很懂行。這事情還真不一定是他在吹牛。泰西傭兵……該不會就是靜海的……”黃得功是京營出身的,他突然就想起了當年的靜海大捷了。

“正是他們。按約翰的說法,靜海大捷就是他們的人打的。”孔璋道,“其實泰西傭兵和以前的倭寇也很像,真正的泰西人其實不多,大部分都是些日本的浪人,海外的破落華人。泰西人用泰西軍法來訓練他們,發給他們槍械,然後再用他們去賺錢。上

次他們在靜海,據說賺了不少錢。”

黃得功點點頭,這倒是他知道的事情,那些泰西人在靜海大捷之後大賣人頭,賺了不少錢。

“靜海大捷關泰西僱傭兵什麼事情?”在一旁的馬士英似乎很驚訝的問道。

這驚訝在黃得功看來倒是正常的,因為朝廷在宣傳靜海大捷的時候,可壓根就沒提什麼泰西僱傭軍。說的完全都是大明官軍。作為一位賦閑在家多年的官員,不清楚這裡面的道道也是很正常的。於是黃得功躬身道:“大人,這事情其實是這麼回事……”

聽黃得功說完了泰西僱傭兵和靜海大捷的事情之後,馬士英捋了捋鬍子道:“既然這些泰西傭兵這麼能打,那為什麼不幹脆僱傭他們去和建胬?”

“大人您不知道,這泰西僱傭兵其實人數很少,最多不過三四千人而已,其中有不少還要在海船上當保鏢,真正能拿出來打仗的人最多不過兩千多點,這點人,用來防守還能有點用,用來進攻野戰,那就像是往大火堆裡面潑了一瓢水,有個什麼用呢?而且據說他們要價很多,朝廷也不願意出那個錢。”孔璋道。

聽了這話,馬士英和黃得功都苦笑了一下,他們自然知道,朝廷怕不是捨不得這些錢,而是根本就拿不出這筆錢。

“半圭賢侄,本官有個想法。”馬士英道。

“大人請講。”孔璋趕忙站起身來道。

“你剛才說到,其實這僱傭兵中,真正的泰西人並不多。可見這些泰西人在練兵上還是有一手的。我想要僱傭一些泰西人過來給我練練兵,卻不知價錢到底如何。賢侄你既然認識他們的人,不妨幫我打探一下。”馬士英道,“若是價錢能談得攏,便僱用一些過來。另外我聽你說以前說過,這兵要能打仗,最好便是用良家子為兵,不可用浪蕩子。我聽說當年戚少保麾下的軍隊就都是鄉間老實的農人。半圭一也可以幫我留意着,去找些這樣的人來當兵。”

“學生謹遵大人之命。”孔璋道。

“嗯。”馬士英點了點頭,又道:“最近劉澤清給本官來信,說是願意帶兵過來幫忙,只是要本官給他一筆開拔費。否則,只怕軍士們都不肯過來。”

“大人,劉澤清也要來?為什麼要調他過來?”黃得功問道。

“劉澤清手下兵不少,而且距離這裡也不遠,如今張賊獻忠,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殺過來了,多一份力量總是好的。”馬士英道。

“大人說的是。”黃得功道,“只是大人也許不知道,這劉澤清,打起仗來,極為滑頭,從不好好打仗。禍害起百姓來,一點都不比張賊差。他來了也不見得能幫什麼忙,如今不來倒好,他若是來了,這鳳陽的百姓怕是一個個都要倒霉。大人莫要理他就是。末將倒是擔心,這人將自己的駐地已經糟蹋得一塌糊塗了,怕是早就想換個地方來害人了。大人就是不給他錢,他只怕也會跑過來趁機劫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