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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彼得身邊,將目光投在山崖下漆黑的深淵。崖下那深不見底的黑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壓抑的、無助的、恐懼的甚至還帶着憤怒的,所有的這些情緒都擁擠在我的身體中,讓此時的我焦躁不安。

對於彼得即將說出口的真相,我懼怕知道,又帶着貪婪的渴望。

“當年是我勸李延年離開你的。”彼得的聲音聽在我耳里變的那麼悠遠,聽力一項很好的我,此時竟覺得聽不真切。

我雙手緊緊握成拳,極力壓制着體內快要洶湧噴出的情緒。為什麼要逼着李南山離開我?這句話我卻無法問出口,因為我無法確定自己會不會一張口,就成為歇斯底里的怒吼。

還好彼得沒有給我過多思考的時間,他接著說,“當年你第二人格出現,首先將那個要傷害你們的老道撕碎,他的血肉噴濺散落在你的身上,而你也不為所動。你那時面色癲狂駭人,身體里所爆發的能量是李延年遠遠無法承受的。如果我當年再晚到一步,李延年會和那個老道的下場一樣,被你親手撕碎,屍骨無存。這些都是事實,我沒有騙你。”

彼得說這些時聲音一直都是低緩平靜的,他刻意不帶出自己的感情,只是直白的敘事,或許他覺得這樣會讓我更容易接受一些。

我側過臉在黑夜中看向彼得,他坐在我的身邊腰背挺的筆直,目光落在漆黑的崖下,只留給我一個無悲無喜的側臉。

通過彼得的描述我能想象出當時自己的樣子,那樣的自己可能連我都會懼怕。所以李延年的離開,怪不得他的。我這麼安慰自己,可是我知道,我心裡還是在怪他。無論一會彼得說出什麼樣的理由,我想我都會怪李延年。

所以彼得話音落下時,我也只是輕“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李延年確實被你突然暴躁嗜血的樣子嚇壞了,可是他當時卻毅然決然的要留在你的身邊。他說他答應過你,要與你不離不棄,愛的生生世世,所以那時他對我說自己絕對不會放棄你。”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但是最終他還是放棄了。”我雙手緊握,這句話說的不無自嘲。

“May,是我勸他放棄你的,因為他沒辦法給你幸福,並且還會將你推入深淵。李延年太弱了,和你在一起他連最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更別提保護你。如果有一天你第二人格再次出現,而我又沒在你的身邊,你想過到那時,你身邊的李延年會是什麼下場嗎?”彼得轉向我,蔚藍的目光在夜色里越發沉寂,他一字一句告訴了我答案,他說“你會親手殺了他。May,如果你親手殺死了李延年,你會怎麼辦?”

如果我親手殺死了李延年?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一直都在埋怨李延年的懦弱,埋怨他當年的不告而別。卻從來沒有想過,如果當年他沒選擇離開,如果真如彼得所說,我第二人格再次出現,親手將他殺死。到那時我該怎麼辦?

“你會瘋的。”彼得目光悲憫的看着我,他輕撫我的面頰,小心翼翼,充滿憐惜,他說“May,你會瘋的。如果李延年不離開,而是最後死在你第二人格的手中。等你再次清醒時,你一定會瘋的。” 彼得輕聲的猶如嘆息一般的說“May我太了解你了,你會將身體永遠讓給那個嗜血殺戮的另一個人格。我不能讓一直被我護在手心裡的你會再愛情這種虛無的東西上,也正是因為樣,李延年才必須離開。

當時我已經想好,如果李延年不離開,我會將他殺死,之後告訴你他走了。不過李延年終於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所以他才會最終背棄了對你的承諾,選擇離開。

May雖然我談不上喜歡李延年這個人,但是他的離開,也確實是愛你的一種方式。並且當年也是他讓我同你說,他是被你嚇跑了。他說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斬斷你對他的念想。”

原來是這樣,我的愛情不是毀於李延年的懦弱,而是毀於我自己的瘋狂。

我身體里住着一顆定時炸彈,時刻都可能會被引爆。而這樣的我,竟然還一直再埋怨身邊那些對我愛護備至的人。

我一直在傷害着身邊親近的人卻不自知,反而被我傷害的他們卻依舊在無怨無悔的替我着想。

我一直在埋怨、記恨李延年,卻從未想過他的離開並不是為了自己苟且,而真正目的是為了我,為了不讓我背上一輩的自責與愧疚,所以他寧願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負心漢,讓我日日怨他恨他。

我一直以為自己對李延年的愛是真摯的,我也一直主觀的認為自己對於這份愛付出的更多。可是到頭來我依舊只是那個一味只會為自己着想,自私自利的吸血鬼May。

這麼多年我一直深信彼得告訴我的,李延年是被我的恐怖而嚇的落荒而逃。我為什麼會如此深信,從來都沒有過一絲懷疑,從來都沒有想過李延年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答案很明顯,因為我自己從一開始就是這麼認為的,從一開始我就對李延年的愛沒有信心,看見他離開第一反應就是他背叛誓言,懦弱的逃走。

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他的愛,所以他做任何一件與我想法相駁的事,我第一反應就是他背叛了我、他不愛我、他對不起我。

我竟然一直都是以這種心態來理直氣壯的說,我愛李延年。

想想李延年為我做的一切,再想想我的所作所為,我真想大聲的告訴李延年,我不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我不值得你的愛。

如今的我,身體里依舊存在着第二人格。那個隨時會將身邊的人自置於死地的可怕嗜血的人格,還會隨時出現。

我痛苦的抱住頭,無助的看着彼得,問“我該怎麼辦?彼得,我是不是應該離你們都遠遠的?彼得,我是不是應該將自己關在石室中永遠都不要出來。這樣我就不會傷害你們,這樣大家都安生了,對嗎?”

“May,這一切都不怪你。如果當年李延年強大到能控制住你,那他也就不會被迫選擇離開。May不是你暴躁嗜血殺死了你們的愛情,而是李延年他太弱了。”彼得抱住我的頭,使它貼近他堅硬冰冷的胸膛,他低頭吻着着我的發,聲音帶着無波般的安靜。

“彼得,我好怕自己會傷害身邊的人。”彼得說的沒錯,如果當年我親手殺死了李延年,我一定會被自己的愧疚與自責逼瘋。只是如今我想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次因為暴怒喚醒第二人格,那時或許我就會真的親手殺死我身邊的人,例如李南山。想到這裡,我身體里泛出一陣沒來由的恐懼。

“May,你上次與裴秀澤惡戰時,是不是激起了體內的第二人格?”彼得突然問。

“是。”這件事我本不想再提,畢竟那不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之後你傷害李南山了嗎?”彼得又問。

我搖了搖頭,說“當時我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另一個人格就要出來,所以趕在她出來前,我將自己關進了石室。”如果當時我沒有及時趕回石室,那李南山早就去見了閻王。

彼得聽我說完後,眉頭深鎖。他又伸手去摸我耳垂上的耳釘,久久不語,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我抬手摸向另一側的耳釘,一瞬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這耳釘的作用似乎馬上就要呼之欲出,可是卻還差一點,讓我摸不到頭腦。

“May,你之前第二人格出現時,會給你這麼久的準備時間嗎?久到讓你有時間將自己關進石室,並且石室與你所在的距離並不算近。”彼得話語中的暗示再明顯不過,我的身體如今已經因為佩戴這耳釘而出現了變化。

“它在幫我抑制體內的第二人格?”我看向彼得,聲音帶着一絲不確定。

“應該是。”彼得的手還在把玩我耳垂上的耳釘,冰冷的手指時不時會碰觸到我的耳垂。對於彼得的碰觸我並不反感,只是相對於冰冷的溫度我更喜歡溫暖的觸覺。

“我可愛的May,再說如此正經的事情的時候,你竟然會突然溜號。”彼得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是看他的面色卻不算好。

“只是在想為什麼我們的體溫這麼低。”我扯過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用以掩蓋住我的心虛。因為我剛剛竟然會在這時突然想起李南山的體溫,並且精神為之恍惚了一下。

“因為我們本來就是冷血的生物。”彼得翹起嘴角,拍了拍我的頭,他說“今晚似乎與你說了太多,讓你這小腦袋一時半刻消化不下,不說了,天也快亮了。”

“……”我一時竟然對他的話無力反駁,我這腦子確實很少接受這麼多信息,所以今晚的內容足夠我消化一陣。

至於這個耳釘,即使我現在想將它拿下來,也是不可能的。那就慢慢等吧,畢竟它要是真如彼得說的那樣對我沒有壞處,並且還能幫我抑制自己體內的第二人格,那帶着也不算壞事。

只有一點讓我比較擔心,就是李南山的身體,我的食量雖然下降不少,但是我依舊害怕他的身體長此以往的供應我血而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