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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珞看着薛青央,屋裡的燭光並不太亮,薛青央的臉色依舊鐵青着。

顧珞緩緩的道:“在你那個夢裡,到我死你都不知道這婚書的存在,那為什麼,現在有這個婚書,哪來的?

你不覺得,這婚書的出現,恰恰說明你夢並不十分可靠么?

如果你的夢就是真實的現實對照,那這個婚書算什麼?”

顧珞的聲音裡帶着譏諷。

薛青央被顧珞的質問堵得心口發疼,“你不信我。”

“我該信你么?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又恰好都進了這個葯堂。”

薛青央眼睛發紅,看着顧珞,氣息不穩,“我爺爺救過你的命,我們算萍水相逢?你管這個叫萍水相逢?他就不算萍水相逢么!”

說著,他忽然繞開桌子,大步走向顧珞,眼底帶着陰鷙的偏執,一把抓了顧珞的胳膊要將人拽到跟前,低頭就要親上。

動作粗魯,神色癲狂。

顧珞沒料到他竟然能幹出這種事,乾脆利索,抬腿用膝蓋朝着他身下頂上去,同時揚手一巴掌朝他臉上甩了過去。

唔~

薛青央沒親到人,被顧珞頂了一下又挨了一巴掌,疼的整個人縮成一團靠在牆上。

頭髮凌亂的披散下來,他冷笑着抹掉嘴角的血跡,“要是他,你也這麼無情?”

顧珞眼底冒着寒氣,“我看在薛茂林的份上留你一條狗命。”

說完,她轉身提了自己的藥箱抬腳就朝外走。

薛青央瞬間明白顧珞的意思,顧不上身體上的刺痛,眼底的偏執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慌張,他兩步追出去,“你要走?你要離開同濟葯堂?不必,我走!”

說完話,喘着粗重的氣息,大步流星朝季卿獻的屋子走去。

顧珞瞧着薛青央的背影,嗓子眼裡只覺得哽了一團從臭水溝里冒出來的爛棉花,噁心又難受。

沒有薛茂林,她早就死在寧國公府了,薛茂林是她的恩人,實打實的恩人。

心口像是被車輪碾過,顧珞深吸了口氣卻吐的一丁點都不暢快,絲絲拉拉的扯着心口疼,她緩緩的蹲下,腿支撐不住身體,又坐在地上。

仰頭看着滿天的星星。

爹,你真的給我和薛青央定了婚事么?

明明晚上回來的時候,和簫譽一起看過的星星那麼璀璨,可現在顧珞只覺得這點點斑斑的星光都刺眼,刺的眼眶發疼,心口更疼。

這特么的算什麼!

她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冒出這麼多婚約。

薛青央在季卿獻的屋裡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約莫半個時辰後他從季卿獻屋裡出來,沉着一張臉回到他自己屋,砰的將門甩上,這過程中沒有看坐在院中的顧珞一眼。

緊跟着,季卿獻也從屋裡出來。

“小顧,談談?”

顧珞偏頭朝季卿獻看過去,“和我聊得着么?”

季卿獻嘆了口氣,端着那大茶缸子朝顧珞走過來,走到跟前,猶豫了一下,也席地坐下,“你是顧奉元的女兒。”

其實從顧珞來了同濟葯堂,他們之間就已經開始了彼此對身份的各種猜測和試探,今兒被直截了當的說出來,並不讓顧珞意外。

但她也沒有承認,只是沉默不語。

季卿獻就又道:“你爹的確是給你定過親事,就在他剛收養你的第二天。”

顧珞心口顫了一下,雙手抱着腿,下巴支在膝蓋上,背影瞧上去小小的一團,單薄又孤寂。

季卿獻喝了一口大茶缸子里的茶,“那時候你病的不輕,怕是活不過來,薛茂林說沖沖喜或許管用,也是病急亂投醫了,給你和他定下了婚約。

說來也巧,定了婚約的第二天你就醒來了。

當時那婚約,就在我家定的,你醒來之後,薛茂林回了寧國公府,你爹把你帶回乾州了。”

顧珞是在被衙役帶走的路上死的,死了之後就被丟到了亂葬崗。

但其實那時候她還沒徹底咽氣,就在那要死不死的節骨眼,顧奉元從那經過,把她撿了。

撿了她之後的事,顧奉元從來沒提過,顧珞也不想問,那些記憶太痛苦了,她下意識的逃避。

今兒從季卿獻嘴裡說出,顧珞死死的咬着嘴唇,但控制不住眼底的淚。

季卿獻看了她一眼,“薛青央沒撒謊。”

顧珞鼻音有點重的道:“如果是在我被救的第二天定下的婚書,那婚書里提到的同濟葯堂算什麼,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同濟葯堂那時候還沒有開吧。”

季卿獻搖頭。

“開了,那時候就有同濟葯堂了,那時候是薛家的葯堂,只是後來出了點事,不得不關了,直到後來你爹來京都,才又開業的,只是再開業,東家換成了我。”

葯堂是薛家的葯堂,薛茂林能把這個葯堂當做是薛青央給顧珞的聘禮,可那時候薛茂林卻在寧國公府做住家大夫。

這當中的原委必定是曲折離奇的,顧珞不想知道。

她只想知道一件事,這件事她疑惑了許多年,“我爹怎麼會恰好路過亂葬崗又恰好從死人堆兒里刨出了我呢?”

季卿獻笑了一下,“顧奉元一直說你聰慧,你是真聰慧,但是他沒有告訴過你原因,我也沒有資格說。”

顧珞挑了一下眉梢,對於這種問不出答案的事,她不糾結,“那薛茂林肯拿自己的孫子來給我沖喜,原因和顧奉元恰好能救了我一樣吧。”

季卿獻意外的看着顧珞,他當真沒料到顧珞能聯繫到這一步。

顧珞看着季卿獻的反應,也知道自己是猜對了。

人生真奇怪。

她在乾州那麼多年,不去想寧國公府,不去想莫名其妙死掉的娘,她的日子也沒那麼糟糕,充其量就是每天和顧家的老太太以及顧奉節斗一斗。

可她現在為了顧奉元的事來到京都,她人生所有的平靜在這一瞬間都被打破了。

猙獰扭曲又醜陋的現實彷彿時時刻刻在提醒她:你逃避是沒有用的,你生來就不配過平靜又幸福的生活。

你只配過那糙蛋的日子。

顧珞胸口悶得難受,想要深吸一口氣卻喘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