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頭，你真是越來越迂腐了，一句玩笑話都開不起，真沒意思。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得看看我那個徒弟去了。”王姨有點訕然給了自己一個台階。陳主任和保衛科長也跟着一起走出了培訓室。
”林彩雲，幫我把這裡的桌子板凳挪一挪，等一會兒車間那邊就來搬縫紉機了。等再用到培訓室的時候就該明年了。”
”徐師傅，往年的徒工都是在我爸那培訓。這裡是做什麼用的呢？”彩雲一邊幹活一邊隨意的問到。
”這地方平日沒人用，趕到節假日的時候有人在這裡排練文藝節目。人多一點的廠辦會議也在這裡召開。每年大比武的時候，這裡就是作品的展示廳。陳主任露過一點口風，這裡要派上大用場了。”徐師傅幫着整理桌子板凳，也隨意的跟彩雲聊着。
”這間培訓室就這麼大，還能有什麼大用場？”
”丫頭，這個徐師傅可就不知道了。我跟你爸是老朋友了，這裡沒有外人，師傅就跟你多叨叨幾句。工廠比不得屯子里，不該說的少說，不該問的別問。有時間多學點技術才是真的。”
”徐師傅，彩雲記住了。我三哥在鎮上磚廠上班，也跟我說了好多工廠里的事。我只想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別的事情都跟我沒有多大關係。”
”沒關係的事也要留意着，帶耳朵別帶嘴巴就行。你小的時候我見過你幾次，沒想到你變化這麼大。老林真是有福氣的人。收拾的差不多了，跟我去打版車間吧”
打版車間地方很小，也就和培訓室差不多大。最中間放了一條長長的案子，上面已經摞了厚厚的布匹。靠牆的一邊放着幾張桌子板凳，進來的時候門口也放着幾套桌椅。先來的王傳福三個人正在吃力的挪動木頭案子。旁邊四個跟徐師傅年齡差不多的人在收拾着屬於自己的桌子。
”都把手頭的活停停，這次綜合考試的狀元林彩雲也分到我們打版車間了。一起參加培訓的和原來的老師傅，就是沒見過人，也應該不陌生。”一進屋徐師傅就大着嗓門的喊到。
”徐主任，你真把她要到我們這裡了，以後要是真有什麼麻煩事可跟我們沒關係。”老師傅之中比較年輕的一個女人，看着彩雲說到。彩雲看了她一眼，直覺她就是個勢利眼，暫時在心裡把它劃歸到不能深交的行列。
”老徐就是性情中人，丫頭，這裡沒有加工車間里熱鬧，倒是個能提高技能的好地方。我姓谷，你以後就叫我谷師父。我跟你爸也熟悉，徐主任，要不我就帶着林丫頭吧。”
”想的美，人是我要來的當然是給我做徒弟了。”徐師傅不容置疑的說了一句。
”拉倒吧，你一天開會的時間越來越多了。哪有空教給孩子什麼本事，其實這孩子還用我們教啥，老林頭的手藝誰不知道啊，就叫我做個掛名的師父都不行。老徐頭，你可是越來越摳門了。“一個跟徐師傅一樣老女人笑着說。
”丫頭，這個是趙師傅。最擅長的是繡花，你上次繡的那兩件粉色衣服，老趙可是沒少誇讚你。“徐師傅介紹到。
”谷師父好，趙師傅好。“彩雲笑眯眯的跟兩位師父招呼着，又看了看最先說話的那個年輕點的女人。
”別管我叫師傅，那邊的是李師傅，是這裡最不愛說話的人。不管你給這裡的哪個人做了徒弟，我們都是師姐妹了。當然，這都是過去的叫法，現在不時興了。我也就是隨便說說，我姓劉，叫我劉姐就好。“
”老劉，你啊就喜歡人家稱呼你大姐，也不看看一臉的褶子了。“這時候工會的李姐來了打版車間，正好聽到劉姐的話揶揄了一嘴。
”小李，有事情啊？“一直沒說話的李師傅問到。
”廠里的大喇叭壞了，我來通知新來的工人去開會。還是都到培訓室集合。陳主任帶着你們參觀一下我們服裝長的歷史，提高愛廠如家的覺悟。各車間的主任也要一塊參加。老徐，帶着你的新兵一起走吧。“
”好的，等他們幾個把木頭案子挪到地方，我們就過去。指着我們這幾個老骨頭累折腰也搬不動啊。”徐師傅無奈的說著，拉開桌子的抽屜，拿出筆記本和筆。
”林彩雲，你能來我們這裡真是太好了。送我們來的時候劉廠長還說了，打版車間的幾個老師傅除了劉姐之外，都已經到了退休年齡。只是全廠也找不出幾個技術型的人才。”王傳福看着彩雲說到。
”是啊，好好乾。我們就是服裝廠未來的希望。”王敏興緻很高的接著說。
”林彩雲，你叫我小蘭就好了。歡迎你加入我們，有時間你教教我畫圖唄。徐師傅認你做徒弟了，我們幾個還不知道要分配給誰當徒弟呢。”
”好的，我也很高興終於有了幾個好夥伴。我們互相學習共同進步。”彩雲也笑着說，至於給誰當徒弟都是一樣。她才不想去評論那幾個老師傅。
學員們又聚集在一起了，李玉霞也來了。倒是有點高人一等沾沾自喜的表情。她跟在王姨的身旁，彷彿比誰高一頭似的。
”德行，不知道用什麼換來的。”王敏小聲嘀咕了一句。
”培訓這些日子馬屁沒白拍唄，做了倉庫保管員還想學技術提高技能，想都別想的事情。”小蘭也跟着揶揄到。
王傳福倒是什麼都沒說，看李玉霞的眼神都是鄙視的。分配到加工車間的人看着有點亂，一個個也都不服氣的樣子。
”林彩雲，打版車間好不好？我們都被分配到各個小組，好幾個人都是組長的徒弟。以後有熱鬧看了。”秋燕擠到彩雲身邊說著。
”可不是嘛，現在就都在師父面前開始巴結了。以後我就是跑直線的命了。”春霞也有點兒沮喪。
”人多熱鬧啊，我們打板車間也不過十來個人。一多半都是老師傅，以後我們中午就可以在一起了。”彩雲不怎麼走心的說了一句，眼睛瞟到陳主任幾個廠領導已經走過來了。
毫不意外，陳主任又站在前面發表了一大篇演說。說起了服裝廠的歷史，說起了服裝廠的未來。劉廠長几個人已經習以為常了，不停的帶頭拍巴掌。等到他終於講完了，也要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了。
許是他自己也餓了抬手看了看時間，鋥亮的手錶盤在陽光下划過一道亮光。
”新工人同志們，現在我們去展示廳看看服裝廠的歷史。”
展示廳也就兩間屋子那麼大，一面牆上掛的都是照片。工會的李姐充當了講解員。
”你們看到的是服裝廠最早期的工人師傅。是為服裝廠發展壯大做出了貢獻的人。服裝廠最早只有幾十個人，這些人有的現在已經退休了。有的還工作在服裝廠的崗位上。照片里的人是歷年的勞動模範。”李姐還在說著，彩雲的思想卻溜號了。因為她在那些照片中看見了自己的爸，照片下面寫着服裝廠編外技術員。不禁在心中莞爾，爸可從來沒說過這個事兒。
”這裡誰負責，這幾件衣服怎麼還掛在這裡？”李姐正說著話，就被陳主任給打斷了。大家回頭一看，他指着角落裡的幾件精美的旗袍氣的青筋暴跳。
“陳主任，那些也是歷史的 一部分，所以我就沒有叫下面的幹事收起來。這些孩子應了解歷史，歷史有對有錯，我們就是要取其精華去其糟泊的看待歷史。你要是覺的不妥，現在我就叫人把那些東西扔進垃圾箱，再踏上一萬隻腳。”李姐急忙解釋着。
“不必了，歷史不是燒了這些東西就不存在了。同志們，歷史是留給我們思考的。時代賦予了我們新的使命，我們要立足腳下放眼全球。為了我們服裝廠美好的明天一起奮鬥吧。”陳主任說著又抬手看看自己的手錶，對展示廳里的新工人又說了起來。直到他自己的肚子餓了，才結束了演講報告。
“陳主任，你說的太好了，我一定不辜負領導的期望，努力的做好倉庫保管員。”李玉霞像有病似的當場表決心到。
“好！同志們，你們要像李玉霞學習，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散會！”
“唉！”終於是說完了。這一聲聲嘆息雖然聽不到，但哪個人都在心裡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