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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他們,儘管他們的臉龐在我的腦海里已經模糊不清,但我還記得他們那驚恐無措的模樣,也記得他們當時看向駱澤,看向我的激動眼神。

是他們!

晃神間,我們已然走進了飯廳里,十幾個正排排坐着吃飯的孩子們聞聲,都齊齊朝我們看了過來,也包括角落裡的那四個。

“駱叔叔!”

“駱叔叔”

幾乎,所有的孩子都在看到駱澤的一瞬間里綻開了笑顏,更有稍小一些的孩子扔下手中的碗筷,張着雙手起身朝着我們這邊撲了過來。

銀鈴般的笑聲,在正午的陽光里,充斥着我們的耳朵。

駱澤的嘴角也洋溢着溫暖的笑容,這一刻的他,沒了往日里的硬漢模樣。他在我們身前蹲了下來,結實的雙臂前伸着,擁住了這一群幾乎臉貼着臉,擠進他懷裡的孩童們。

我的心底微微一觸,一種異樣的感覺開始蔓延,這一刻的駱澤是我從認識他到現在,從來沒有見過的。

“小牛牛,有沒有好好吃飯?”駱澤拍着懷裡其中一個把整張臉都貼在其肩膀上的小男孩,溫聲問着:“還有,有沒有聽許阿姨的話?嗯?”

“有。”被駱澤問到的孩子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在陽光底下,亮得像黑寶石一般。他的頭點的很用力,像是好好吃飯和聽阿姨話是一項駱澤布置給他的任務一般:“駱叔叔說的,我都有做哦。”

“我也有,我也有”

駱澤懷裡沒有被問到的其他孩子,也搶着回答着,試圖以此來吸引駱澤的注意力。一群小小的腦袋在駱澤臉前頭躦動着,這畫面很溫馨,可是再一想到這些孩子們的身份,一股濃濃的酸楚,便直往我鼻腔里涌。

他們都是沒有家的孩子,要麼是因為某些原因被親生父母遺棄,要麼是被人販子拐走後,被警察所救,還未能與家人聯繫上,被迫留在這個地方。

所以,福利院也因此有着另一個名字,孤兒院,這裡面住着的孩子,他們短時間內,都是孤兒。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笑着和安昕走了上去,而與此同時,我真心覺得,昨天晚上做出的那個決定,是多麼的正確孟江南賠償給我的五十萬,我在聽了駱澤說這幾個孩子被救以後在的福利院生活後,腦子一熱,當下就決定把這些錢,都捐給這些孩子們。

如今看來,這個決定應該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對的之一了。

駱澤一一問候了這些孩子,他略有些粗糙的大手撫摸了每個孩子的頭頂,溫暖的笑容也在逐漸洗滌着這些孩子們心中被拋棄被拐走的陰霾。

我默默看了一會兒,拉着安昕繞過駱澤,走到這群孩子的最外圍那兩男兩女四個孩子,因為手腳的殘疾沒能擠到前面兒來,也因此,他們臉上的笑容,正被悲傷所替代着。

“嘿!”我咧嘴朝着他們裡頭年齡最大的那個女孩兒笑了笑,溫聲道:“你好啊,你叫什麼名字。”

說話間,我腦海里閃過了寧寧血淋淋的面孔,過了這麼些天,我也依然記得清清楚楚。所以,我也還記得他同我說過,被林金龍困在出租屋裡的幾個孩子,名字分別叫小靖,小黃,明明,落落。

所以,我問話的這個女孩,應該就是小靖了。

小姑娘被救當晚的記憶已經不在,這使得她並不認識同駱澤一起前去解救他們出來的我。於她而言,這一次,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我是被駱澤帶過來的陌生人。

她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略微扭曲的雙腿本能就要往回縮。

“別怕。”我連忙後退,心裡又是一痛,來的路上駱澤同我說了些關於這小姑娘的遭遇。

這幾年裡,被林金龍殘害的孩子,一共有七個之多,這個叫小靖的女孩,是第二個被偷過來的,她看了包括寧寧在內的三個孩子的死亡,看着他們被關進小黑屋裡,掙扎,嚎叫,最後身上到處都是傷痕的死去。

相較於還不算懂事的落落和小黃,她和此刻同樣靠在她身邊的,名叫明明的男孩一樣,心理的創傷這一輩子,可能都無法癒合了。再者,林金龍為了能讓這些孩子們乞討到更多的錢,殘忍地把他們稚嫩的身體毀掉,落一生的殘疾。

小女孩攬着另個三個孩子,四雙清澈的眼睛,怯怯地看着我。

“靖靖,明明,樂樂,落落。”被一群孩子圍着的駱澤很快注意到了我們這裡,不待我回頭救助,他已然站起來,艱難地從孩子們中間走過來,呼喚着這四個孩子的名字。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駱澤嘴裡喊出來,這四個孩子的臉上,乾淨的笑容頓時又洋溢了出來,似乎剛才的那片烏雲,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一樣。

“來,認識認識。”駱澤拉過這幾個孩子的手,一邊輕輕安撫着他們,一邊扭頭朝着我和安昕溫聲道:“這兩個哥哥姐姐,是駱叔叔的朋友,以後,也是你們的朋友了。”

我連忙扯動嘴角,露出自認為最溫和無害的笑容。

接下來,氣氛頓時又融洽了許多,孩子們的世界是簡單的,他們的世界裡還沒有爾虞我詐,沒有什麼利慾可以熏心,他們的一舉一動,一哭一笑,都是真正發自於內心。

我和安昕也漸漸完全放開了,陪着這些孩子們吃了午飯,洗了碗,吃了水果,在後院里玩了一會兒,他們才在照管員阿姨的催促之下,依依不捨的去了午睡。

待這所福利院安靜下來,已然過了一點半。

駱澤的上班時間要到了,我們放輕了腳步走過每一間睡有孩子們的卧室,微笑褪去,留下來的,儘是嘆息。

顧嫂還在一樓忙活着,哄嬰兒睡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其他兩個負責照顧二三樓孩子們的婦女,此刻也在幫着她一起鬨孩子,她們三個坐在同一間屋子裡,低低的哼唱聲,在這樣一個午後,很是和諧。

“顧嫂。”駱澤用氣流聲輕輕喚着她,待其抬頭時,伸手指了指門口方向。

顧嫂頓時明了,她緩緩點了頭並起身,小心翼翼地把懷裡的嬰兒放進略為破舊的嬰兒床里,輕柔的動作,溫柔而謹慎的表情,整個過程的緩慢,彷彿此刻被她放入嬰兒床里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件絕世珍寶一般。

在觀察了幾秒之後,顧嫂踮着腳尖走了出來。

我們一行人皆放輕了腳步一直走到了門外,才敢松下一口氣來。

駱澤低低地同顧嫂說了幾句,扭頭看向我。

我頓時會意,連忙從口袋裡取出來銀行卡,塞進了顧嫂的手裡,沒等她反應過來,我連忙又退回了安昕身邊。

這感覺與畫面,待我愣了一愣之後,竟是覺種有些像我剛才塞進她手裡的不是銀行卡,而是手榴彈一般的感覺。再看看後者震驚而又詫異地看着我的目光,這種感覺不由得,更濃烈了一些。

“噗哧”安昕面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憋了兩秒還是沒能忍住,笑了出來。

駱澤嘴角也是忍不住彎出了一條弧度,搖了搖頭後,他有些無奈地解釋道:“拿着吧,這裡頭有些錢,是蘇然捐的,上個月底送過來的那幾個孩子,是他最先發現的。”

“可是”顧嫂看了看我之後,明顯猶豫了,而後,她沒思考多久便捏着卡片又朝我走來,道:“他還是個孩子,自己沒掙錢,上學還得花錢,能省下來些錢也相當不容易,還是拿回去吧。”

“”

捐出去的錢被退回是什麼感覺?我半張着嘴,有些感動,有些無語,顧嫂的顧慮照常理而言,是對的。

可是,顧嫂壓根就不知道這卡裡頭有多少錢,也當然不知道我這幾個月掙的,可是比我爹媽努力了這麼些年掙的都要多。不算這些,上次賣積分剩下的錢,就算我和安昕畢業後什麼都不做,也能生活個好幾年沒什麼問題。

“你拿着吧,你覺得我會帶這種連自己生活都顧不住的人過來捐款么?”駱澤笑容里的無奈更多了些,他把顧嫂遞還回來的手往回推了推,頓了幾秒,才緩緩道:“這卡里,有五十萬。”

“什麼!?”顧嫂的眼睛頓時瞪得滾圓,那種瞬變的不可思議的目光像是光一般,在我身上掃來掃去。

“真的。”駱澤似乎早就料到了顧嫂會有這樣的反應,他輕輕笑了笑,拉着顧嫂往旁邊走了幾步,用我跟安昕勉強也能聽到的低低聲音說道:“放心吧,這錢來路很正,不正經的錢你覺得能從我這兒過去么?”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這些錢拿着吧,給孩子們買點兒新書,該買衣服的買點衣服,三樓的床我看着也都該換了。還有,別那麼省了,也給自己買點兒東西吧,這麼多年了”

“不,這錢太多了,你讓他拿回去些吧。”

“放心,他掙錢的能力比你想象裡頭要強得多,真覺得多的話,南坡養老院那邊兒,你分過去一些吧。”

“我,我”

幾秒後,一陣陣陣的嗚咽聲,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