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沒什麼意見，強子這會兒看上去，也是一副不願說話的模樣。掃了一眼我們倆，安昕的笑容並沒有受強子的黑臉所影響，晃晃楚玥桐的胳膊，她們倆一轉身走在了前面。

“沒有異議，那走吧。”

“嗯。”

我拍了拍強子的肩膀，拉着他一起跟上。雖說不知道他跟楚玥桐倆人到底怎麼了，但看安昕這副淡定的模樣，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大事，以至於這麼想着，我的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說到杜天宇，這孩子在我送走楚青蓮的第二天就出院回學校上學了，因為這個，程春英還專門跑來找我們了兩次，只是相當不巧，這兩次無論是我跟強子，還是安昕跟楚玥桐，都回了學校，以至於她這兩次跑來，只見到了情緒不怎麼好的清游。

所以，這幾天里關於杜天宇的信息，都是清游告訴我們的，而程春英也特意交待了他，見着我們之後讓我們再去她那一次。

不過，我的記性這幾天似乎並不怎麼好，如果不是剛才安昕提起來去程春英家吃酸辣粉，我還真沒想起來這事兒。

夕陽斜照，地面還有些微濕，安昕和楚玥桐看上去情緒並不算太差，嘰嘰喳喳地聊着一些關於女孩子的話題走在我們前面，不時還扭過來頭問問我們的意見，呃，我的意見。

直到走到程春英家的小店門口，強子依舊是保持着沉默，不管安昕她們問啥，他一個字沒說。

下午六點，正是吃飯的高峰期，儘管程春英這裡是個小吃店，但對於大多數打工者或者學生來說，晚飯吃正餐和吃小吃，基本沒區別。不同於上次來，這家約有個十幾平方的小店裡，幾乎每張桌上邊都坐滿了人，程春英此刻正站在位於門前的爐子旁邊，利索地撈着煮在鍋中的紅薯粉。

“吃點啥，裡面先找位置坐。”見有人走來，她說著頭也沒抬地一手拿着長筷，一手拿着做麵條專用的大漏勺，與我們初見時相比，程春英此刻的臉色依然有些發黃，但看上去卻是相當有精神。

“四碗酸辣粉，再來四個白吉饃。”看到這副精神十足模樣的她，我心裡又舒服了許多。

“好嘞，你們先找位置坐。”程春英撈完鍋里最後一根紅薯粉，嘴上說著快速地扭頭看了我們一眼，這樣的倉促一瞥，卻是讓她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許多，恢復了手上的動作，她朝我們招呼着：“哎，蘇然，可把你們等來了，先坐先坐，我把粉兒先給你們做了。”

“沒事，不急。”

我說著跟安昕他們往裡走，在屋裡看了又看，挑了張只坐了一個人的矮桌，同他們一起坐下。

小店裡很熱鬧，不過因為強子，我們這桌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和諧，以至於同我們坐一桌的男人偷瞟着楚玥桐跟安昕這倆美女，然後在我跟強子憤怒的目光里三兩口地將碗里的粉吃完，起身走了。

就當他後腳跟剛走出這家店門，程春英用托盤端着四碗粉，笑呵呵地朝我們走了過來。

“餅有點兒涼，我跟給你熱熱，先吃粉兒，我忙完再過來。”

“啊，沒事。”

看着臉前頭冒頭香味的粉，加上心情不錯，我明明不怎麼餓的胃，也開始加速蠕動起來，隨意地跟程春英笑了笑，我們幾個便開動了。

或許是因為天晴了，今天這家小店的生意相當不錯，從我們來到快吃完，程春英忙碌地手基本沒停過幾次。我依舊是我們四人里吃得最快的一個，強子也差不多，待我們把筷子放下的時候，安昕跟楚玥桐倆人還在努力往嘴裡塞着白吉饃，吃得正嗨。

“等了你們兩天了，沒想到你們在飯點兒來。”程春英拿塊毛巾利索地擦着手，笑着走到我們桌邊，“天宇有晚自習，到晚上九點多才能回來，等他明天休息了，我讓他去找你們。”

“啊，找我們幹啥？”我一愣？

“當面道謝啊。”程春英說得理所當然，可我聽着卻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她並沒有在意我的反應，目光反而是又看向我身前已經吃空了的碗，“夠不夠，不夠再來一碗？”

“夠了夠了。”我連忙笑着搖手。

“你們吶？不夠吃了就說，想喝啥自己拿，別客氣。”程春英的目光又轉到了強子三人身上，熱情地說著，不過他們的反應跟我基本是一樣。又客套了幾句，程春英笑意微微收斂了一些，又看向我道：“啊，蘇大蘇然，阿姨跟你說句話唄？”

“啊，說。”

我點點頭，覺得她這會兒有些過度的熱情，有點讓我吃不消。聽了我的回答，程春英目光在周圍瞥了瞥，笑着朝門外指了指。

“這裡太吵，咱到外面說去。”

要單獨說，什麼情況？

我琢磨了一下程春英的神色，覺得沒什麼不對，便同安昕他們交待了一聲，跟着她往外走。外頭的天已經黑了下來，二十分鐘前我才欣賞過的落日紅霞，這會兒就只剩下了一片橘紅，程春英帶着我走到店門的側面停下了腳步，不等她開口，我已經先把我心裡所擔心的問了出來。

“呃，是杜天宇還有哪不對么？”

“不是，天宇好了已經。”她微微一愣，隨即又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持續不過五秒，她便跟做賊似的左右瞅了幾眼，然後在我詫異的目光里，拿出個紅包，生怕別人看到似的慌忙往我手裡塞，“我知道你們這一行有規矩，喏，這是你救我兒子的報酬。”

“啥？”我看着手裡的紅包有些發愣，一時沒明白她說的這規矩是什麼，但緩過神來，我還是條件反射性地把這略微有點厚度的紅包往回塞，“阿，阿姨，你這是幹啥？”

“趕緊拿着，別被別人看着了。”

程春英臉色一變，說著便把我剛塞回她手裡的紅包往我兜里塞着，這勇猛的架勢不知怎麼的，竟是讓我有一時的失神，想起這幾年過年去親戚家被發壓歲錢的現景，不過那會兒是親戚往我兜里塞，我爹媽卻跟別人往我懷裡塞的不是壓歲錢而是炸彈似的，可勁兒往外推，生怕別人真把錢塞我兜里，讓我給揣回家了。

就是這一失神，程春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連忙後退了幾步到店門口，臉上又笑得跟朵花似的，不等我再把紅包掏出去往回還，她居然雙手合十，朝着我又拜了一拜，在我目瞪口呆里低聲念叨着：“菩薩保佑，保佑我兒子考上一本！”

菩薩？奈何我聽覺太好，她這話里的每一個字都落進了我的耳朵里，什麼菩薩？

十分鐘後，清澤醫院。

我站在電梯中央，兜里揣着紅包真感覺像揣個炸彈似的，但奈何送紅包給我的程春英在送我們走的時候，手裡拿着切肉夾饃的菜刀朝我揮着，她眼裡的堅定和滿足神色，讓我硬是沒能再把紅包掏出來還給她。

唉，哥墮落了！

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看向身旁並不知情的安昕三人，琢磨着要怎麼跟他們說，他們才不會覺得我粗俗。

“安昕，學姐，來612一趟吧，我跟你們說個事兒。”快走到610門口的時候，我瞅着身前手挽手的倆女生，又瞅瞅身旁臉黑得像鍋底似的強子，終於決定把紅包的事兒跟他們說說，順便讓他們也幫着我想想辦法，怎麼把這紅包里的錢還回去。

“怎麼了？”安昕終於是遲鈍地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她臉色一變，飛快地鬆開楚玥桐的胳膊走到我身邊，擔憂地說道：“蘇然，你是不是有哪又難受了？”

“呃，不是。”我抬手擦擦腦門上並不存在的汗，拉着她往612走，“先進來再說吧。”

開了門，強子跟楚玥桐跟在我們身後也走了進來，不過他們倆從我們出去吃飯到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咳，其實主要是強子，他從頭到尾沒吭聲。

看着他們各自坐好，並且都坐穩不會輕易摔倒之後，我深吸了口氣，將口袋裡的紅包拿了出來，扔在床上開始坦白。

“程春英給的，說是這一行的規矩，我塞回去了但沒用，加上男女授受不親，我想塞還回她的這個想法沒能成功，就帶回來了，至於裡面裝的是啥，我也沒看。”

“啊？”

安昕跟楚玥桐看着扔在白色被子上，極為扎眼的紅包，互相瞅了瞅，卻沒有立刻說話。一時間，房間里就剩下我們幾個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倒是一直沒吭聲的強子先開了口，“先拆開看看吧，你也說了，都不知道裡面裝的是啥。”

安昕跟楚玥桐交換了眼神，也輕輕點頭。

我趁着這會兒仔細觀察了他們幾人的眼神，確定其中並沒有鄙視和不滿的情緒後，我才深吸了一口氣，彎腰將扔在床上比手略長的紅包拾起，在他們幾人複雜的眼神中，輕輕拆了開。

紅的！偷偷看向紅包里的第一眼，我本就被搞得有些暈乎的腦袋，又開始發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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