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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走吧。”

棲川唯打了聲招呼,轉身跟上。

媽媽走在最前面,女兒居中,多崎司緊緊跟在後面,叄人一起朝雲霧籠罩的山頂出發。

這是一處沒有開發過的山林,幾乎沒有稱得上是“路”的東西,走起來很吃力, 幸好的是低垂的烏雲被風吹得不知去向,林間的視野還算開闊。

前進了大概半個小時,叄人都聽到了水流的聲音。

棲川栗已經有些氣喘吁吁了。

“要不要休息一會?”多崎司問道。

“找到有水的地方再說,”棲川栗一邊擦着汗,一邊往水聲傳來的地方走去,“洗把臉, 再喝口水,一鼓作氣衝到山頂!”

多崎司和棲川唯只好跟在她後邊走。

輕輕鬆鬆地爬山之餘, 他的視線也在追逐小姨身上的純白的毛衣和鹿皮高跟鞋, 她的耳環在光束中搖曳生輝,儼然一對圍繞其脖頸往來飛舞的螢火蟲。

說起來也奇怪。

明明穿高跟鞋爬山是一種折磨,但此時棲川栗行動起來還算敏捷,腳步也快,耐力也好像相當可以的樣子。

換我穿高跟鞋肯定不行……多崎司敢用一個月的生活費來打賭,自己穿高跟鞋的話,絕對爬不到一半。

想着莫名其妙的事,十多分鐘後,叄人走出樹林來到一片開闊的山谷地帶。

一條小河從大塊的岩石間飛快地穿過,點點處處或掛起小小的瀑布,水流拐彎處,有一個被流水衝擊出來的水潭,水面反射着鈍鈍的太陽光。

“哈~”棲川栗喘着氣,“總算有水了。”

“讓你爬山都不準備一下,”棲川唯嘟囔一聲, “鞋子不換水也不帶,下次再這樣不要帶上我來受罪。”

棲川栗叉着腰,嘴角一翹:“媽媽就是想和小唯來一場說走就走的親子互動嘛!”

親子互動?

棲川唯顯然對這個不感冒, 她徑直在河邊找了一塊稍微平整的大石頭坐下休息。棲川栗就在她旁邊蹲着,雙手鞠起一捧水直接就喝。

“咕嚕咕嚕~”

“哈——,嗚,水好涼,凍牙!”

看着她被河水凍得牙齒打顫的模樣,多崎司忍不住笑了起來。

“唉,小司過來。”

“來了。”

棲川唯在石頭上,看着媽媽和喜歡的男孩蹲在河邊討論水裡有沒有魚的事。

“小姨聽說山梨縣大山深處的河裡可以捕到很肥美的鱒魚喲,只需要簡單地加上香草在平底鍋上煎一煎,就特別的美味呢。小司下水抓幾條,下午煎給小姨吃好不?”

“這裡是沒有鱒魚的。”

“為什麼這麼肯定?”

“鱒魚是溯河產卵洄游魚類,每年的產卵季節它們都要游到海洋里產卵,之後再洄遊回到內陸。這條所處的地勢太高,鱒魚游不上來。”

“嗚哇,小司這都知道,不愧是我棲川家的人!”

棲川栗笑着拍了拍多崎司的肩膀。

她的的肌膚出了不少汗,紅撲撲的像剛洗過一樣潔凈。

“這裡大概不至於有那帶爪的魚吧?”她又問。

“沒有, ”多崎司答道,“安心好了,就算有也不會在這個季節出現。”

“可小姨還是怕呢, 你說萬一小姨把腳伸進去水裡的話,會不會有條龐大的魚冷不防地從水底冒出把我的腳一口咬掉?”

“這得看小姨的腳臭味能不能把魚魚熏跑。”

“討打!小姨的腳明明是香的,不信你來舔一下試試!”

“……蛤?”

“就算沒有大魚,那萬一有螞蟥呢?”

“不會有的!”多崎司無奈地搖搖頭,有些心累,“你一把年紀了,就別裝什麼都不懂的小學生了好不,要泡趕緊泡,泡完我們接着爬山。”

“水那麼冷,小姨才不泡。”棲川栗拍拍屁股起來,鑽到棲川唯坐着的大石頭上,母女倆的臉蛋湊到一起,“小司快點給我們拍照!”

“嗨!”

多崎司只好拿着手機,從各個角度給這對母女拍親子照。

當然少不了他和小唯的情侶照,還有他和小姨的呃……冤家照?

短暫休息後,叄人沿着小河往上爬。

幾百米處有一座小木橋,又又小又窄,勉強能容許兩個人並肩走過,黑乎乎的木頭沉浸在一月冰冷的河水當中,估計是山林管理人員為了方便過河建造的。

過了小橋,走上一條沙土路,兩邊樹林里有一大群烏鴉在俯視河面,不時發出一聲生硬而尖銳的啼叫,像在譴責什麼。

棲川栗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邊。

高度越高,氣溫就越冷,她豎起厚厚的毛衣衣領,原本束起在腦後的頭髮也為了保護被風吹得通紅的耳朵,被她鬆開散落下來。

狹窄的沙土路長長地延伸開去,不知止於何處,不知通向哪裡。

四下沒有人類的活動蹤跡,觸目皆是幽深靜謐的杉樹林。

這場連續了半個星期的冬雨,把秋冬季節枯死的葉片沖刷乾淨,雨後的杉林,分外鮮明地一株株聳立,凌厲地伸向蒼穹。

“好幽靜的地方啊。”棲川栗邊走,邊環顧着四周的環境,“走在這裡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時間的流淌變得輕快了些許,簡直就像把壓在身上的秤砣取下了一般。”

她每次開口,便會有一團熱氣浮在空中,硬硬的,白白的。

多崎司悄悄湊到棲川唯耳邊,小聲說:“你媽現在這個樣子,像是一個被工作折磨到暈頭轉向的女白領來到鄉下旅遊。”

棲川唯打量他一眼,一言不發地繼續往前走。

“小司,走快點。”棲川栗催促道。

“來了。”多崎司跑上去,插進母女二人中間,餘光打量着她們的臉蛋。

“心情怎樣?”棲川栗看着他問。

“很好呀。”

“好是指哪方面?”

“當然是因為可以和小姨以及小唯一起出來散步。”

“小姨也覺得很好呢,”棲川栗笑了笑,擦着汗說,“叄個人這麼並肩走着,有種像以前和同學放學回家一起走路的感覺。”

“或許。”多崎司也笑了。

開什麼玩笑。

你也不看看自己年紀多大了?

棲川栗笑眯眯地盯着他:“真那麼想?”

“開玩笑的啦。”多崎司語氣輕鬆。

“那你是怎麼想的?”

“當然是一家人周末出遊啊。”

“小姨是你們的姐姐!”

“姐姐好。”

“哈哈,跟你說,多崎同學,”棲川栗笑了幾下,接着才說道,“下個月是很重要的一個月,栗子同學的壓力比較大,所以非常非常感謝你陪她出來放鬆放鬆心情,知道了吧?”

多崎司沒接她的話,而是看着棲川唯:“你媽幹嘛了?”

“家裡的事。”棲川唯忽然伸出手,緊緊握住我他的手,“你也知道,她那人喜歡把真話摻雜在玩笑話里說出去。”

“懂了。”多崎司點點頭,“我那爺爺是活不過下個月了。”

接下來的幾分鐘時間裡,叄人都一言未發,只顧集中注意力走路。

烏鴉到處都有,見人類走過來,就好像朝同伴們發信號似的叫幾聲,隨後往前伸出兇器一般尖刺刺的嘴和顏色光鮮的爪。

棲川栗走不了很快,但走路的姿勢還沒累到變形。

棲川唯握住多崎司的手後,就沒有鬆開,叄人腳下的路一片泥濘,鞋子都被弄得髒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