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依作為業內首個九零後綜藝導演，確實在思維上就與老一輩與眾不同。

她的種種舉動，哪怕在龍國這片娛樂至死的土地上，也是史無前例。

所以才創作出了《了不起的姐姐》這樣爆款的現象級綜藝。

在顧青看來，當初那所謂的三個考驗，其實已經沒什麼大用了，光是《了不起的姐姐》這一個作品，便已經能證明張雪依作為導演的實力。

而今天，張雪依臨時改變原有直播計劃的大膽操作，再次給了業內所有人一個當頭喝棒，一如她當初提出錄播改為直播時一樣大膽。

別人的直播，都是按部就班的進行，盡量減少事故的發生。

而她的直播，卻極力還原直播該有的特色，讓故事的翅膀自由煽動。

比如眼下，僅僅是因為觀眾們反饋熱情，便直接推翻原有的安排，強行將片尾曲的時間改成嘉賓表演，這種寵粉程度，業內找不出一例，哪怕沒有刻意運營，也能衝上熱搜前列。

所以第五組的表演尚未結束時，一個名為#姐姐節目組能有多寵粉#的熱搜，便悄然間衝上了榜單前十。

不少正在刷微博的用戶看見這條標題清奇的話題後，紛紛點擊進來查看，其中有愛湊熱鬧的便會打開電視或者直播間觀看節目。

於是這波操作在無形之中，將本來有些下滑的收視率又給拉了回來，人氣一下子恢復了不少。

與此同時。

場外第五組競演的投票正在激烈進行着，早已重新補好妝容的沈笑顏腰身筆挺的站在候場區域。

因為是節目組贈送的福利局，不計算排名還能增加出鏡率，所以沈笑顏一點也不緊張，狀態出奇的好。

她小臉微仰，舞台上的光影倒映在瞳孔中，讓她的美麗更舔幾分，同時一股強大的自信與氣場散發出來，逐漸向著“大號顏”進化。

靜默的等待中，第五組的競演終於結束，趙澤文卻並未介紹即將進行的表演，似乎想要給現場觀眾們一個驚喜。

他悄悄的走下舞台，與之相對應的，是一步步邁上階梯的沈笑顏。

四周有鼓風機無聲吹動，舞起她一身紅艷艷的長裙，像是從火焰中走出來的一樣，伴隨着忽明忽暗的燈光，場面透露出一種奇特的美感。

觀眾席的喧嘩聲都遽然減少了一半，人們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本該散場的節目，為何又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但很快，就有沈笑顏的應援團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熒光名牌。

而他們的舉動，也像是連鎖反應一樣，越來越多的人重新點亮手中的熒光棒，在黑暗中匯聚成一組淺綠色的海洋，上下起伏着。

“叮……”

像是風鈴被吹動的聲音響起，之後是數中古典樂器的交織融合出來的聲音，輕輕的響徹在現場。

身後的大屏幕，也在此時隨着亮起淡淡光暈，上面出現了一副畫面。

畫面中並無具體圖案，只是用皮影戲般的手法，呈現出了要表達的內容。

一眼望去，看見的是不寬的街道，是穿着長衫的路人，是等待乘客的黃包車夫，是揚着花手絹媚眼如絲的老鴇……

忽然，畫面閃動，某個建築里的人影逐漸放大，透過輪廓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身着戲服，手持扇子的花旦，她正翩翩起舞。

而奇妙的是，她的舞姿，正好能跟屏幕外的伴奏聲隱隱對上。

觀眾們都被這一幕吸引住，屏氣凝神的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沈笑顏站在大屏幕的前方，蓮步輕移，像是一個遊走在故事外的旁觀者。

她未回頭，只是目光迎上萬千觀眾，某一個瞬間開口。

“戲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歡唱離合，無關我。”

“扇開合，鑼鼓響又默。”

“戲中情戲外人，憑誰說。”

她聲音清脆細膩，這樣的嗓音本該感情豐富，但此刻聽來卻意外的帶着幾分無情。

就好像也如歌詞中寫的那般，唱悲歡唱離合，無關我。

“慣將喜怒哀樂都融入粉墨。”

“陳詞唱穿又如何。”

“白骨青灰皆我。”

兩段歌詞，配合屏幕上那花旦影子的表演，讓人一下子便有了代入感。

他們彷彿看見了民國亂世中，一處大劇院內的種種景象，戲子們水袖輕舞，咿呀咿呀的唱着《桃花扇》。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憂國。”

“哪怕無人知我。”

歌詞出，屏幕上的畫面再變，轉眼間戲樓之外出現一組不速之客，他們手持兵刃，背挎長槍，凶神惡煞，活脫脫的侵略者模樣，進屋便舉刀叫囂着，逼迫戲樓繼續表演。

整個戲班子戰戰兢兢，唯有戲子中的名角淡漠的看着這一切。

面對敵人的槍口，她並未退縮，輕輕化好妝，依舊水袖輕舞，依舊歌聲陣陣。

現場觀眾們都緊緊的注視這一幕，眼睛眨不眨眼，想要靜看故事的發展。

而此刻沈笑顏聲音忽然一變，戲腔陡然響徹。

“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台上人唱着，心碎離別歌。”

“情字難落墨，她唱須以血來和。”

“戲幕起，戲幕落，誰是客。”

這聲音一出，所有人都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同時屏幕上的故事又變了，被重點着墨的“點火”二字出現在名角的頭頂，像是她在喊話。

之後熊熊的大火不知從何處而起，燃遍了整個戲樓。

剛剛還在肆意張狂的豺狼虎豹，這一刻驚慌失措，他們拔刀舉槍，可一切都晚了。

火勢勢不可擋，隨着那戲子的歌聲越漲越高。

而那戲子也不下台，哪怕戲服着了一角也依舊如往常般不為所動，只是放聲高歌。

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戲一旦開腔，即使台下無人也要唱完。

凡人不聽不代表鬼神不聽，八方開聽，一方為人，三方為鬼，四方為神。

屏幕上空這時出現了一行字，是戲子正唱着的內容：

“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

字幕散發著猩紅的光暈在浮動，現實中舞台上的沈笑顏也唱到了第二遍副歌之後的內容。

她走到中央處，一身火紅長裙迎風飄蕩，與身後屏幕上的火光交相輝映。

“你方唱罷我登場。”

“莫嘲風月戲，莫笑人荒唐。”

“也曾問青黃，也曾鏗鏘唱興亡。”

“道無情，道有情，怎思量？”

“道無情，道有情，費思量。”

旋律漸漸轉低，直到最後一句歌詞唱出。

大屏幕上的故事一點點消散，像是從未發生過，包括四周的燈光，也再逐個熄滅，彷彿從未亮起過。

沈笑顏的身影也隨之融入黑暗中，不見一絲一毫。

現場鴉雀無聲，直播前的每一位觀眾們也久久無言。

在他們身前的屏幕上，節目用最後的兩秒鐘，粘貼上一行火紅色的大字。

沈笑顏、顧青友情演繹作品——

《赤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