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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楊醉了,一塌糊塗。

除了時不時悶頭自說自話,說一些不着邊際,偶爾又很對路的話外,絲毫沒能問出些什麼來。

在這個時候,徐蓮花出來了。

她先是讓店小二過來扶徐楊回客棧後院醒酒歇着,後就在陰十七的對座坐了下來,堪堪是徐楊之前坐的位置。

就在徐蓮花出現的當會,陰十七以為徐蓮花該是生她的氣的。

畢竟她所做的事情,雖先前並無打算,但中間苗頭不對,她也沒阻止,到底是抱着醉後吐真言的想法,讓徐楊醉得徹底。

小人行徑,到底是卑鄙了,自是該遭人罵的。

可讓陰十七意外的是,徐蓮花並沒有罵她,甚至連生她的氣的痕迹也沒能看出半點來,這讓她有點納悶。

於是不說話,她想以不變應萬變。

徐蓮花坐下後,看了桌面三樣她親手炒的下酒菜,都已涼透,卻不怎麼動過的模樣,她再看向空得半滴不剩的酒壺,笑道:

“看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倒是擾了陰兄弟的雅興,下酒菜吃得不多,連果酒都讓小楊一人給喝光了九成九,我替小楊給陰兄弟賠罪了!”

說著當真起身一禮。

陰十七連忙起身還禮。

兩廂再坐下時,陰十七想起葉子落與她說的徐蓮花今日連遭退房後,說的一句話——不必解釋了,這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話恰恰說明了蓮花客棧確實存在問題,而非外人空口說白話。

陰十七正想開口就這句話做文章時,徐蓮花卻已截了話頭:

“陰兄弟想說想問什麼,我知道,但在那之前,陰兄弟可否先聽我說一個故事?”

媚眼一轉,見陰十七愣直直地看着她身後客棧大門口,徐蓮花也轉頭去看,這一看她又笑開了:

“看來即便我不說,也有人為陰兄弟解惑來了。”

是徐一里。

真是意想不到的。

徐一里會想通,陰十七早料到,但卻沒料到他竟會來得這麼快。

徐一里本就在客棧大門外猶豫了再猶豫,沒想到一跨入客棧門檻,便見到了他之前的東家徐蓮花,當場一下子便愣了,在門檻內僵站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桌子靠牆,四面剛好只剩三面,三面供三個人各坐一面,是恰恰好。

徐蓮花讓店小二重新上了一壺茶,是她私藏的最好的茶。

下酒菜也都撤了下去,換上了幾樣小點心。

不是徐蓮花親手做的,但也是客棧大廚做的,味道極為可口。

茶與茶點都上齊了之後,徐蓮花便道:

“也不知這一場夜談得說到多晚,還是喝茶提神好些,果酒雖也不錯,卻易醉,小楊醉了,我們三人可不能再醉。”

這話裡有話,多少有點憤憤。

陰十七當下起身道:“是小弟做得不妥,還望老闆娘莫再生小弟的氣,小弟這廂賠禮了!”

彎身一揖,揖得誠誠懇懇。

徐一里不知頭尾,便只靜坐着。

徐蓮花就像先前陰十七那樣,也起身還禮,後道:

“陰兄弟不必如此,實乃小楊也是一根呆木頭,心中有事藏不住,說的那些醉言醉語,倒是讓陰兄弟看笑話了。”

陰十七道:“徐楊大哥至情至性,乃真性情,小弟只有敬,沒有其他。”

客氣話、實誠話說過,兩人這才真正釋了前嫌坐下。

畢竟是嫡親的姐姐,哪裡容得旁人那般設計自已的親弟弟?

徐蓮花會動氣,陰十七並不奇怪。

可陰十七會那般順手推舟算計徐楊,徐蓮花也略知是因着陰十七在幫姜大朋、姜生查那三起服毒案子,可陰十七到底為什麼要幫着查案,她卻是不明白。

開口問後,陰十七也不相瞞。

得知陰十七的緣由後,徐蓮花有半會沒說出話來。

徐一里也端看着陰十七,竟是一時間會沒能回過神,那目光迷離,似是透過陰十七在瞧着誰。

陰十七察覺徐蓮花、徐一里兩人有異,倒也不急,只安靜地為三人各倒了一杯茶,又拿起一塊棗泥糕慢慢吃着。

目不斜視的,不急不躁的,似是她下樓來就是為了吃這茶點一般,旁若無人,專心致志。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臨了,陰十七反而不急了,是真的不急了。

她總得讓好不容易自動坐在旁邊來的徐蓮花、徐一里好好地想一想,好好地理一理,再好好地順一順。

畢竟事過多年,徐蓮花與徐一里不管是不是當事人,但做為目擊全過程的知情人,兩人卻從來不說不提,那麼其中總有一些外人無法得知的顧慮與緣由。

兩人還沒有開口,但陰十七知道,兩人要說的事情該是同一件事——多年前的那一段傳奇姻緣。

至於徐楊醉酒後糊裡糊塗說出來的那一件事,該是指林涯客房所發生的命案。

據徐楊醉話中所言,那間客房發生過的兩起命案,時間只隔了一年,也就是在去年,可為什麼外間傳的都是多年前呢?

難道這個時間的其中還有旁的事情?

徐蓮花應當是知道的。

而徐一里在去年便已在林府當管家,或許他知道,又或許他不知道。

卻不管如何,兩人中只要有一人知道,那便足夠讓她挖出真相來。

沉默的時間裡,一息一息地過,過得極慢。

徐蓮花似是在理順,徐一里也似是在回憶,兩人皆沒開口,也沒喝茶或吃點心。

整個大堂,寂靜得可以,又是在夜裡,簡直是有點森森。

昏暗的燈點跳動着,晃着照着長長的影子,偶爾有風自大門或窗檯吹進,影子便跟着閃了幾閃,配着呼呼的天然樂聲,守在櫃檯里的店小二猛擦了幾下手臂上突然林立的雞皮疙瘩。

再看了看靠近客棧大門的那一桌,桌上的三個人除了陰十七,餘下兩人,店小二看着看着,覺得有點莫名的壓抑。

壓抑了一小會,索性回頭,不看了。

燈芯偶爾跳動兩下,黃豆似的燈火就在桌中央,照着桌邊三個人的臉,徐蓮花突然笑了起來:

“那個時候,也是這個位置,也是這樣的三面坐三個人……”

陰十七吃糕點的手一頓,她換了另一隻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棗泥糕好吃是好吃,就是噎得慌。

徐一里跟着嘆道:“是啊,那個時候小果仁跟陰兄弟多像啊……”

剩下的最後一角棗泥糕放下了,陰十七取出紫帕擦凈了雙手,看着紫帕被她擦得又油又皺的狼狽樣子——展顏要是在,看她這樣對待他送的帕子,該又會皺緊了那好看的眉峰了。

小果仁……誰啊?

可惜說完這兩句話完,徐蓮花與徐一里同時又沉默了。

陰十七覺得這樣不行,真不是辦法,她清了清喉嚨道:

“倘若老闆娘與徐管家覺得不知該從哪裡說起,那便由我來問,兩位來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