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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最艱難的時刻,蔡氏不忍看姜珞如此勞心勞力,便提議姜珞不如關了瓏門客棧,一家子回鄉去老老實實種田,也能將小日子過下去。

然姜珞一聽蔡氏如此說道,當場便變了臉色勃然大怒,大聲喝斥蔡氏半點沒小姑子姜瓏兒的心!

趙掌柜道:“老東家說,他不信小姐真能狠下心腸再也不來見他這個哥哥,他相信終歸有一日,小姐總會回到瓏門客棧來,可若真依了夫人所言,將客棧收了關了,那小姐真的回來之時卻再找不到瓏門客棧,那時可如何是好?”

也是姜珞堅持,更是蔡氏的賢良。

蔡氏聽了姜珞喝斥她的緣由之後,蔡氏變賣了所有她隨嫁過來的嫁妝,更是親自回了娘家哭求父親母親、兄長嫂子借了些許銀兩,這才將那段瓏門客棧最艱難的日子熬了過去。

客棧一天一天好起來,姜珞高興之餘,便又三天兩頭往方城去打聽那男子的住處,及姜瓏兒的下落。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客棧生意日漸紅火,姜珞的身體卻因着憂心多慮,更因在方城一步一個腳印打聽時的任風吹任雨淋累垮了身體,最終鬱結於心生了重病。

趙掌柜面上籠上了濃濃的哀悲:“老東家在病榻纏綿兩個月後,便撒手人寰……”

趙掌柜舉袖拭了拭眼角,將隱隱現出的淚花給擦凈了。

自瓏門客棧開業,他便一直隨在老東家身邊,自老東家尚未娶妻生子到老東家最後重病而亡,他皆全程相陪見證。

如今他年近不惑,也算是瓏門客棧的老人了。

蒙少東家姜景天與夫人蔡氏的信任,讓他一做瓏門客棧的掌柜便做了這麼些年,即便他兒子已在桫林縣裡做起了旁的買賣,且生意紅火,有意讓他歸家幫忙,他也婉言拒了。

所幸趙掌柜的兒子也能理解他在瓏門客棧一做就做了近二十年的幫工,對客棧的感情便如同對家一般,也未勉強他非得歸家幫忙不可,只是另請了幫工,又明言讓他不必有心理負擔,只是記得什麼時候不想做了,那便不做了,不必有其他顧慮。

趙掌柜放不下老東家的遺願,更放不下瓏門客棧里的一桌一凳,一門一窗,他兒子能諒解他的心情,不禁令他心下大安,更是老來安慰。

得子如此,他這一輩子再苦再累也是值了。

陰十七想了想道:“這姜珞的遺願……怕是與姜瓏兒有關吧?”

趙掌柜點頭道:“是,老東家的遺願便是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小姐,哪怕……哪怕找到的是小姐的墳頭!”

陰十七道:“這樣說來,那姜景天現今還在找姜瓏兒的下落?”

趙掌柜道:“子承父志,少東家繼承的不僅僅是這間瓏門客棧,更是應承了老東家臨終的遺願,務必在有生之年將小姐找到!”

姜景天年僅十八,不止要經營這間頗具盛名的諾大客棧,還得遵從姜珞的遺願四方尋找姜瓏兒的下落,而要找到姜瓏兒,必得先找到當年與姜瓏兒看對眼的那個男子。

然而就是如今已有了財力人力的姜家費了不少錢財,多方僱人到方城尋找這個男子的下落,也是半點音訊都無。

這樣的結果讓姜家人不禁猜想,這個男子要麼原本就非是方城人,要麼就早在二十年前離開了方城到他鄉落腳生根,要麼就是這個男子早已離開了人世。

趙掌柜無可奈何道:“要找到小姐的下落,最好是能先找到那個男子的下落,可無論是在方城,還是在方城鄰近的幾個縣,甚至更遠,少東家自十五及冠便一直在外明察暗訪,到處打聽小姐與那個男子的消息,足足兩年,卻是毫無音訊!”

直到一年前,年已十七的姜景天方讓蔡氏召了回來成婚,成婚後姜景天便接掌了瓏門客棧,成家立業後的姜景天再不似那兩年間整日整日地遊歷在外,四處遍尋姜瓏兒的下落。

蔡氏與姜瓏兒姑嫂的感情雖是不深,但她卻是極為敬愛她的夫君姜珞,在姜珞病故之後,她一人撐起了整個家與瓏門客棧的重擔,既要撫育兩個年紀尚小的兒女,又要不讓客棧的經營因着姜珞的不在而有所下滑。

那個時候,是瓏門客棧,亦是蔡氏最為艱難的時候。

趙掌柜道:“那會少東家僅有八歲,小小姐只有四歲,夫人既要顧家又要撐着客棧,可謂是咬緊了牙根在撐着……”

陰十七嘆道:“這真是難為姜夫人了!”

幸在那個時候,客棧里的幫工多如趙掌柜這般有情有義的,個別勢利的經不住更好的誘惑辭了工,各去另謀更好的出路,只留下以趙掌柜為首的幾個老幫工仍不離不棄,陪着蔡氏撐過了客棧頓失姜珞這根頂樑柱後最最艱難的時刻。

大概聽完了趙掌柜說了一切有關“閣樓”二字的過往,陰十七對這家瓏門客棧的東家姜家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陰十七望了望大堂櫃檯那邊的沙漏,竟是近一個時辰過去,此刻已是辰時末。

陰十七起身道:“不知可否現今便有勞趙掌柜,帶十七到後院看一看那名為‘閣樓’的房間?”

趙掌柜也自凳上站起,身量與陰十七差不多的他此刻已與初時陰十七見到他時的那個模樣大不相同,沒了流里流氣的笑,也沒了左瞄右竄的猥瑣目光,他的目光清澄而明亮:

“我自然是願意,可後院西小院的院門長年被鎖着,進了院子之後,那間以往小姐所居的閨房‘閣樓’也是大鎖鎖着,我便是此刻帶陰小爺到後院去,那也是於事無補。”

陰十七問:“原是如此,那不知西小院的鑰匙是在誰人手裡?”

趙掌柜道:“在夫人手中。”

自姜珞在瓏門客棧後院的東小院病逝之後,為了不觸景傷情,蔡氏在客棧生意穩定下來之後,她便帶着姜景天與姜念瓏搬離了客棧後院,而是到了離客棧僅有兩條街道的望數街去住。

瓏門客棧所在街道叫銅數大街,望數街與銅數大街僅隔了兩條街道相坐對望,於是便有瞭望數街這個街名。

趙掌柜問陰十七,她與花自來手上正本的案子是否與姜家的事情有關?

陰十七心想着或許是有關的,但嘴上還是說道,死了一位姑娘,但這位姑娘的死到底是否與姜家事有關,這會卻還不好說,待一切看過西小院的“閣樓”之後,再行判斷。

趙掌柜說,那他親自走一趟姜府,希望向蔡氏說明一切情況之後,他能取來西小院的鑰匙。

陰十七想跟着去,想着以她官差的身份,蔡氏無論如何是不會拒絕的,此舉卻讓趙掌柜阻止了。

趙掌柜表明還是他一人獨走一趟便好,並說自從姜珞病故之後,蔡氏便一直不願提及西小院的舊事,她總覺得姜珞之死與姜瓏兒當初的任性、不守閨範有關,這麼多年來,她甚至開始怨恨上姜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