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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誰是羔羊

嘭…張如鵬把一袋大米,凌空扔到跺上,重重的聲響,帶起了一片灰塵。

嘭…又是一袋子扔過去了,沒扔准,滑下來了,撞翻了一層食用油箱。

作為基地成立之初就在編的教官,張如鵬幾乎是享盡了尊崇,大部分來此參訓的警員,直到很多年後見面還是敬禮稱呼他為教官,警營里就是如此,虐得越狠,感情越深,可能普通人很難體會這種趨向於變態的男男相惜,但這種感情一旦體會到,那可能會比愛情還折磨人。

張如鵬似乎就為這種情所困了,自從歸隊待查,便一頭扎在最底層的位置上,以往是違反紀律隊員受罰才幹的活,包括搬運、包括後勤、包括打掃衛生以及維護保養器械等等,他全乾了,光干,一句話也不說,那怕基地數位領導找他談話,給他寬心,告訴他的問題並不嚴重,頂多一個黨內警告,就這都不行。

或許都知道心結在哪兒,卻沒人替他解得開,於是這位鐵塔般的大漢,眼看着就消沉下去了。

嘭……又一袋大米給扔跺上,滑下來了,這個倉庫大得快裝滿了,以往有集訓才備料,可這大過年的,真不知道那個領導發鳥神經,購回這麼多糧油來……對,領導才是神經病呢,對付壞人屁都不放一個,對付自己人倒是下得手往死里整。

嘭……他一拳惡狠狠的杵在袋子上,那袋子瞬間被撐破口了,白花花的大米汩汩往外流。

“喲……發泄呢?”有人在倉門口說話,是范承和。

“滾,老子心情不好,小心揍你。”張如鵬道。

“喲……至於嗎?我帶來了領導的命令,管你心情好不好。”范承和道。

“老子現在停職加禁閉,誰的命令我也當是放屁。”張如鵬梗着脖子道,側頭看范承和時,那是一張天子老子都奈何不得的鳥相,你恨不得朝他丑踹兩腳那種。

范承和不急了,呲笑了,笑着道着:“我保證你狗日的一秒鐘變臉。”

張如鵬卻不理會他了,專心地摞着米面,騰開了一片空白,對於粗線條的人,安慰等同於可憐,是會讓他反感,那怕是出於一片好心。

“叔叔!”

一聲怯生生的、奶聲奶氣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他背明顯可見地聳,驚訝地回頭,看到了尹白鴿懷裡抱着豆豆,放到了地上。

“豆豆?”

張如鵬兇相,像被融化了一樣,笑着呲牙了,不好意思搓着臟手,這個丑相嚇不住小姑娘,她奔上來,小手伸着,給張如鵬拭着臉上汗跡和灰塵和成的泥。

“別別,沒事沒事……豆豆,你怎麼來了?”張如鵬笑着問。

“我和媽媽來看叔叔,我姥姥說,叫上叔叔一起去我們家過年……還有很多很多警察叔叔……怎麼了?叔叔,你不願意去嗎?”豆豆期待而又緊張地問,生怕被拒絕似的。

“去,一定去……不過我光會吃啊,呵呵,哎喲,謝謝豆豆。”張如鵬興喜間,有點手足無措了,而豆豆,小手卻捏着一樣神秘的禮物,悄悄地往張如鵬手裡塞,張如鵬好奇是什麼,攤開手,卻是顆大白兔奶糖,他不吃讓豆豆吃,豆豆撒嬌了,是捨不得吃要給他的,然後兩人讓來讓去,談好了一人一半,豆豆在嘴裡咬兩塊,剩了一半給張如鵬塞到了嘴裡,老張那受過這等的溫柔,那笑啊,簡直像整個人融化了一樣,都沒有見過他有這麼溫情的一面。

“我艹,老張將來不當警察,都不用賣力氣,賣萌就行了。”范承和笑道。

尹白鴿也笑了,看着小巧玲瓏的豆豆坐在張如鵬的臂彎里,被他抱起來走上來了,她道着:“陳妍在隊部等你,這些天她一直在找你們,從派出所一直找到高隊那兒。”

“找我們幹什麼?”張如鵬糊塗了句。

“去豆豆家過年啊,笨蛋。”范承和道,逗着小姑娘問:“是不是啊,豆豆,你不是叫他豬八戒叔叔嗎?他是不是個笨蛋。”

“嗯……才不是呢。”豆豆嗔怒了,抱緊了張如鵬。

“呵呵,你挑拔不了我們,我和豆豆認識的最早。”

老張那幸福勁啊,別提了,連尹白鴿都覺得酸得慌,她揮手道着:“走吧走吧,你倆大老爺們,敢情還這麼膩歪啊,還是剛才橫眉冷對容易接受點。”

“哎喲,調劑一下,看把教官憋得快瘋了。”范承和道。

“你們別裝得跟沒事人一樣,我就不信你們心裡舒坦。他媽的這就是沒事找事,別說我們特種警察,看片警打人能比我們輕了么?這兒教的出去的,那個不是一招制敵?”張如鵬瞪着眼道,當然不服,永遠不服。

“當著孩子別說這些。”尹白鴿打斷了,這話立時見效,張如鵬閉嘴了,范承和故意訓着他道:“看看,給孩子留個多不好的印像,什麼打人不打人的。”

三人都中止這個話題了,豆豆瞪着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好迷茫,張如鵬反倒不好意思了,卻不料小豆豆道着:“叔叔是好人,叔叔打的都是壞人。”

老張一愣,表情凄楚了,有點欲哭無淚和豆豆擊掌道着:“瞧瞧,連孩子都知道我們沒錯,謝謝理解啊,豆豆!”

這一對心心相印的,可把尹白鴿和范承和看牙疼了,一行步行直到隊部,豆豆在歡喜地喊着媽媽,和石處長說話的陳妍匆匆起身,笑容燦爛地迎向張如鵬,老張敬禮,姿勢雖然標挺,可那樣子實在是局促。

這真不是個小場面,還醞釀著大事呢,剛剛坐定,外面敲鑼打鼓就來了,是陳妍的父親帶着喜慶樂隊,專程給隊里送匾來了,那個老頭的瘋病自從見到女兒已經不治自愈了,抱着張如鵬比兒子還親熱,反倒是張如鵬尷尬到快不知道手往哪兒放了。

喜慶中,誰也沒注意,尹白鴿悄悄地躲到了樓後,她拔着孫啟同的電話,一接通,直接彙報道:“孫副廳,張教官情緒很好,狀態也很好。”

“我不是要很好,要達到巔峰。”孫啟同在電話里道。

尹白鴿想想回復道:“已經是了……我能問下……”

“不能問,也不要打聽,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幾個走私分子,還收買不到我這種級別的官員……夠了嗎?”孫副廳在電話里,不客氣地問。

“夠了,謝謝。”尹白鴿道,聽着電話里嘟嘟的盲音發怔,第一次領導會向下屬自證他的清白,第一次領導會關心下屬的心情。也是第一次,她對自己所在的組織有一種深深的期待。

可她心裡糾結的一個問題仍然沒有解決。

大兵,對,大兵不知道怎麼樣了,大勢所趨之下,一個個體往往都如滄海一粟,她知道那怕被放棄、被拋棄都是正常的,在這個共性的隊伍里,往往會忽視個性的命運,那些被淘汰的,會被視作為一種犧牲,視作法制進步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