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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欲語難言

人,主要得看氣質。

有些人,就穿得再好也是雞披袍子狗戴帽,氣質直逼衣冠禽獸;而有些人就不一樣了,那怕地攤貨也能穿出高貴的氣質。比如大兵就像後者,矯健的身軀和膀臂隆起健美的肌肉,比身上着的那身舊衣可搶眼多了,遠遠地走,讓鄧燕多了份緊張的感覺。

就像小女生時代收到男生紙條那種心境,歡喜而又緊張。不過她沒料到對方似乎更緊張,越走越慢,而後傻傻地站在當地,眼神發滯地看她,那狀似獃滯的表情,就差流口水了。

於是她“噗哧”一聲,銀瓶乍裂似地笑出來了。

在大兵的眼中,彷彿眼中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憧憬在這一聲中炸裂,把他從虛幻中拉回到了現實,看到了笑中帶羞的鄧燕,那分明……不是記憶中的那一位。

“我打賭,你一定想起什麼來了。”鄧燕笑着道。

“沒有,沒有。”大兵不好意思地搖頭。

“恢復的不錯,都會說謊了。”鄧燕笑了,其實大兵不太會說謊的,一說謊表情就尷尬,她隨口問着:“我怎麼覺得你這樣的帥哥,在異國他鄉不應該是獨自一人啊?”

“有點印像,但我老想不起她的臉……我覺得有好多好多人,為什麼我一張臉也想不起來。”大兵鬱悶地道,明顯地覺得自己不屬於現在這個環境,可就是一點也想不起來,曾經的環境里,有過些什麼樣的過客。

“走走吧。”鄧燕擺頭,和他散步走着,斟酌道着:“我諮詢過腦科專家……他們講,你這種情況類似於解離性失憶症,由創傷引起的,典型特徵是回憶不起曾經生活的環境和熟悉的人……而且,他們覺得你這樣的情況,可能不單單是創傷的原因,還有心因性的成份。”

“什麼是心因性?”大兵問。

“就是……心理因素,直白點是指,可能你的內心在下意識地拒絕回憶起舊時的生活,大多數失憶症患者,都是某種因素觸發了心因,導致不願甚至拒絕你的思維進入回憶……我說不太好,但似乎有這種成份在內。”鄧燕道,手指比划著腦袋,給大兵解釋着。

大兵懵了,傻傻想了片刻不相信地道:“不願?拒絕?我怎麼拒絕我自己的思維進入回憶?這不可能啊?”

“完全有可能,大多數失憶並發在災難、戰爭、目睹死亡等等創傷*件之後,這種事誰也不願意回憶,甚至在心裡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這沒有發生……久而久之呢,就成了一種心理慣性,你的心理會下意識控制你的思維……於是就出現了這種情況,失憶者不認為那些事發生過,從某種程度上講,他不是忘記了,而是大腦拒絕想起。”鄧燕指指腦袋如是解釋道。

她看着大兵,似乎期待他想起什麼來,可她失望了,大兵臉上是濃濃的迷惑,好奇地問她:“你……你是不是換了一個人,怎麼不像鄧燕了?”

“什麼?”鄧燕哭笑不得了:“我換了,呵呵。”

“氣質一下子就換了,原來很親切,怎麼變得一下子高深了?還有……你……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大兵指着鄧燕那一身雪白的裙子,鄧燕納悶問着:“怎麼了?有什麼問題?下班時間,我當然可以隨便穿了。”

“我回憶里見過個女人,就穿着這樣的裙子。”大兵道。

“是嗎?那太巧了,你能想起她是誰嗎?”鄧燕笑着問。

“但我沒告訴過你啊?”大兵臉上狐疑一閃,愕然問。

鄧燕表情一凝,愣了。她猛地省悟,這位失憶人,不但不傻,相反要比大多數人聰明。

捕捉到了這個表情,大兵嚴肅了,狐疑問着:“似乎我應該問你,發生了什麼?”

“真沒有,你亂想什麼呢?我路過洛寧市商廈打折呢,這不就順手買了一件……咦?你是不是還瞞着我什麼?”鄧燕變得奇怪了,瞪着大兵,大兵眼骨碌碌一轉,搖搖頭:“真沒有,那怕想起一點來,我可能都要換個環境嘛,難道還有比這兒更差的?”

對呀,這就是最最底層了,不可能再有比民工還差的生活了。

鄧燕接受了這個解釋,很快轉移着話題道着:“那慢慢想吧,這事急也沒有……在這兒怎麼樣?如果覺得很累的話,我想辦法給你換個環境,比如到健身房當個教練什麼的,這身子架一擺就夠了。”

“這兒挺好的,我不想換。”大兵道。

“挺好的?”鄧燕沒想到拒絕的這麼徹底。

“啊,挺好。”

“怎麼個好法?”

“說不上來,就是吧……在醫院老沉悶了,每天一想腦袋就疼,再想就睡不着了,但這兒不同,第一周在這兒,累得我躺磚上都能睡着,這一周輕鬆了點,不過睡眠還是不足。”

“睡眠不足?”

“啊…忙啊,加班呢,有時候好幾家開工,你得上料啊,你得搬地磚啊,你得扛東西啊……噢對了,那個報社那門多少錢來着,我攢了點,方便的話給李所長帶回去。”

大兵說著,掏了厚厚的一摞錢,皺的、髒的、沾着灰粉的、五塊十塊的,大票沒幾張,他直接都遞給鄧燕了,鄧燕驀地被感動了一下下,推拒了:“這事隨後再說,你現在掙的也不多……等掙多了再說吧。”

“那到月底我跑一趟吧。”大兵裝回了錢,像心虛一樣偷瞄着鄧燕,某一次偷瞄,正和鄧燕的眼光撞到了一起,敢情鄧燕也在偷瞄他,兩人俱是一怔,然後又不約而同互指着。

“你肯定有話要說。”

“你想說什麼。”

兩人的話幾乎同時出來了,一出口,齊齊愣了。

鄧燕看到,大兵眼中透着濃濃的警惕,就想在醫院初見一樣,她省得對方起疑了,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而大兵又一次發現了記憶中浮現出來的影像,這個尷尬、挽惜,似乎還帶着不忍的表情讓他很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而鄧燕的遮遮掩掩,這幅作態似乎也讓他很熟悉,一時間,現實和記憶亂成了藤纏麻繞,讓他使勁敲着腦袋,狠狠地找着失去的東西。

“你別這樣……你別這樣。”

鄧燕慌了,捉着他的手,這一隻柔潤的手握住大兵時,大兵像身體里藏着的情感迸發了一樣,他不由自主地抱着鄧燕,一隻手攬腰抱着,另一隻捉着她的柔荑,深沉而柔情地看着鄧燕。

鄧燕嚇傻了,嚇得不敢動了,緊張地看着大兵,生怕他湊上來非禮似的。

“不對呀,這種感覺好像不對……你,你為什麼這麼看着我?”

大兵像夢囈一樣說著,現實和記憶在某些地方無法銜接,記憶里,似乎是攬着佳人,在音樂中輕快的漫步,而不像現在,整個一攔路搶劫的架勢。

蹭……鄧燕一把推開了大兵,嚇得後退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