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軍何事如此之吵？”叛軍的首領聽到後面傳來的吵雜聲不滿的問道。

“報，敵襲！敵襲！”

“敵襲？多少人？”

“全是人，滿林子的都是人。”

叛軍的首領抬頭看去，因為天色已晚，光線不是很好，他極目望去，發現整個後軍已經全部亂了，所有人都在逃跑，東邊跑到西邊，西邊跑到東邊，卻不知道敵人在哪裡，最後這些潰兵都向中軍跑過來。

大人一驚，立即高聲喊道：“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過來。”

他的命令還是遲了，沒有等他命令傳達下去，後軍已經衝進了中軍，還未來得及反應的中軍堅持了片刻後也加入了潰兵的大潮。

“快，把攻城的部隊撤下來，讓他們去攔住敵軍。”

“派人攔住收攏潰兵。”

叛軍首領腦門上冒出一滴滴汗珠，他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有條不紊的發出一條條命令。

然而他的命令卻沒能得到很好的執行，這個時候軍隊早已經亂了，所有人都忙着逃命，還有誰願意去抵抗。

皇甫澤不知道這是他殺的第幾個人了，他只知道一刀刀的砍下去，不停的舉刀，揮刀，再舉刀，再揮刀，他覺得雙臂已經麻木了，他不由羨慕的看向皇甫平。從交戰開始，這個傢伙就一直衝在第一個，一直那麼的精力充沛，剛才他還看見皇甫平一槍將一個叛軍挑飛呢。

看到皇甫平的表現，皇甫澤不由在心中神往，那些冠絕三軍的飛將到底是怎樣的神勇，怎樣的風采，萬軍從中斬將奪旗原來並不只是一個傳說。

“少君小心！”身後有人提醒道。

皇甫澤一驚，看到一個瘦弱的叛軍紅着眼舉着長戈向自己衝過來，似乎自己和他有着什麼深仇大恨似得。

“還吾兒命來！”凄厲悲痛的聲音如同一根尖刺直刺皇甫澤的心頭，讓他手上的動作不由的又停了一下。

戰場上分神可是大忌，皇甫澤的分神將自己置於險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長矛已經離他不足三尺了，此時無論他做出何等反應都已經來不及了。

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長矛，皇甫澤又再次神遊了，難道我竟然要死在這個地方，死在這個不知姓名的普通士卒的手中，王圖霸業，夢想追求，轉瞬都成空。

也許後世在為自己父親立傳的時候，順帶着會提上自己一句，氣有一子，少有才名。及弱冠，先零羌叛，襲朝那，其率族人三百馳援，不敵，卒於亂軍之中。

後人讀到這裡一定會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吧，這是何等的可悲啊！

“噗嗤”一聲，一切都結束了嗎？

皇甫澤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疼痛，抬頭一看，卻見那個瘦弱的叛軍已經倒在了地上，雙目大大的睜着，怒視着昏黃的天空，顯然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子淵，戰場上莫要輕心，我等性命皆繫於你手。”皇甫武拍馬上前，手裡還拿着長弓。

皇甫澤渾身一震，皇甫武的話如同醍醐灌頂一般讓他心悟過來，戰場之上怎能分心，怎能心軟。幸虧對手只是烏合之眾，如果遇上強敵他犯下這樣的錯誤的話，那麼等待他的只有失敗和身亡了。

“受教了。”皇甫澤簡短的向皇甫武致謝後就指揮着隊伍向中軍大帳殺去，擒賊先擒王，只要將叛軍的大人給斬殺了，那麼這場戰爭就可以宣告結束了。

“大人，敵人已經衝過來了，快跑吧。”

“你說什麼？”叛軍的大人怒目而視，激動的說道：“我羌族的勇士，怎麼能臨陣脫逃呢？我哪也不回去的！”

他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的，再加上他平時里的威信，中軍的潰兵漸漸安定下來，甚至還組織起了有效的抵抗。

“縣君，叛軍的情勢有點不對勁啊！”城中終於有有識之士發現了情況。

“感覺好像亂了起來。”有人附和道。

“是啊，剛才叛軍都快要攻上城頭了，結果全部都退走了。”

“是不是援軍到了？”

“也有可能是誘敵之計。”有人反駁提醒道。

“誘敵需要將營地里的帳篷燒掉一半嗎？”

漸漸地，大家的意見都達成了一致。

“縣君，這是一個好機會！”

“縣君，下令吧，讓我們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縣君站在城牆上，傾聽着來自夜色里的嘶喊聲，那一團團不停跳躍的火團昭示着叛軍的營地里發生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情。援軍來了也好，叛軍內亂也好，這都是一個好機會。縣君也是一個勇猛果決的人，否則他也不能面對六千餘的叛軍的包圍，力保城池四日不失。

“打開城門，全軍出擊！”

“諾。”

“縣君有令，打開城門，全軍出擊！”

“殺啊！殺啊！”

皇甫澤看着已經黑下來的天色，心中有點惶恐不安，雖然到處都是潰軍，但是他們現在前進的越來越艱難了，還差一點，還差一點，他就可以將叛軍徹底擊垮了，該死了，當初出發的時候怎麼多帶點人，只要再有一百人，他就可以將叛軍給擊垮了。

突然，皇甫澤感覺到前進的壓力為之一空，不遠處傳來更加大聲，更加激烈的廝殺聲。皇甫澤少一思索就明白肯定是城內的人裡應外合，幫助他們減輕了壓力。

“大人，危矣，危矣。城內的漢軍衝出來了，現在全亂了，大人，快跑吧。”

“你說什麼？完了，一切都完了。”叛軍大人雙目獃滯，失神的喃喃道。

“大人，快走吧，只要逃得性命，來日收攏兵馬，還能再戰。”

“逃得性命，對，逃得性命。”說完，他也不管什麼羌族勇士的威名，帶着親信搶了幾匹馬後，消失在了夜色中。

剛才因為他的彈壓，還會有些人負隅頑抗，現在他一走，頓時所有人都如驚鳥一般四散而逃。

皇甫澤順着火光最亮的地方一直殺過去，當他隱約看到在火光跳動中那一抹身穿紅色鎧甲漢軍士卒身影的時候，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三分。

雖然他之前一直表現出信心滿滿的樣子，但是畢竟人數相差過於懸殊，沒有開始，他也不知道結果，要知道戰場上形式瞬息萬變，任何的意外都可能導致最終結果的改變。幸運的是，雖然他犯下了一些錯誤，然而敵軍比他犯了更多的錯誤，現在他至少立於不敗之地了。

“殺！”

“不要動手，是自己人。”

當皇甫澤說出自己這三個字的時候，感覺到是那麼的怪異，好像以前經常在哪裡聽過是的。

“吾乃皇甫澤。”皇甫澤擦了擦臉上的血跡說道。

“皇甫澤，那個皇甫澤？”

“還能有哪個皇甫澤！”

“原來是皇甫君，某乃本縣縣尉張全。”

“張君之名我亦久仰。”實際上他從來沒有聽過張全這個名字

“請問這次是哪位大人領軍？”

“哪位大人？”皇甫澤皺了皺眉道：“是我。”

“原來是皇甫大人，這次援軍來了多少人？”縣尉看着皇甫澤年輕還稍顯稚嫩的臉龐有種不好的感覺。

“縣尉大人，我不是什麼大人，至於援軍嘛，就是我身後的這些人，都是我族中的族人和門客，大概三百人。”

“什麼三百人，何其少也，何其少也！”縣尉震驚的說道。

也不知是因為援軍太少而震驚，還是因為這麼少的援軍就打敗了叛軍而感到震驚。

“縣尉大人，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了。時間緊迫，叛軍雖然潰散，然而實力並未大損，如果不能趁勝追擊，徹底擊垮他們，會留有後患。”

“皇甫君所言甚是。”縣尉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步卒太慢，縣尉大人，將所有騎兵都召集起來，某願為前驅。”

“就依皇甫君所言。”

乘着縣尉召集騎兵的時候，皇甫澤命令所有人都下馬休息，激戰多時，人馬都早已乏了，這寶貴的休息時間尤為的寶貴。

雖然身處戰場之上，但是因為有三百虎視眈眈的騎兵在側，沒有哪個潰兵會不長眼的跑過來，因此在戰火紛飛，血流成河的戰場上，這裡竟然呈現出了難得的平靜。

透過火光，看着刀劍相交，人喊馬嘶的亂景，眼前有些恍惚，他彷彿越過時間的長河看到了一個個英勇善戰，名垂青史的武將，一場場激動人心，載入史冊的戰役。

他抬頭仰望星空，看着天邊出現的星星，不禁想到自己的名字是否也會如同繁星一樣永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