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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讓我放了他們?”皇甫嵩看着皇甫澤溫和的說道,沒有一絲的責備,剛才廝殺時的鎮定已經證明了他的兒子不是一個懦夫,而此時他有看到他兒子悲天憫人的情懷。皇甫澤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表明了他的心意。

“放了他們,然後呢?”皇甫嵩頓了頓,留給皇甫澤一點思考的時間,對於這個兒子無論是他還是他的叔父都報有很大的期望,“是讓他們繼續為惡,截殺過往的商旅,還是讓他們在絕望中餓死?”

短短的一句話讓皇甫澤無言以對,他不會說出送給他們糧食和錢這麼弱智的話,他知道以皇甫氏的財力供養這幾十個人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但是四海之內像這幾十人的又有多少呢?

“再而言之,犯錯是沒有理由的,沒有人犯了錯可以不受懲罰的,律法不是用來踐踏的。”說話這句話,皇甫嵩便不再言語,留下若有所思的皇甫澤向遠處走去。

“怎麼?當地的游徼和薔夫還沒有來?”皇甫嵩看到門客已經收押完俘虜,正在清點人數,當地的官衙竟然還沒有人前來不禁皺了皺眉。

游徼和薔夫都是鄉官,雖然只是有秩中祿中最低級的,但也算得上是登堂入室了,一個主管巡查緝盜,一個負責收取賦稅,今天這事正歸游徼管轄,對於其遲遲未到皇甫嵩是相當的不滿,幸虧這不是他的轄地,否則的話那個游徼和薔夫都不用來了。

“稟主公一共殺敵三十五人,擒敵六十九人…”

“我們傷亡怎麼樣?”皇甫嵩不等他彙報完畢便打斷了。

“三人陣亡,五人重傷,十三人輕傷。”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只付出三死十八傷的戰績不可謂是不驕人。

“爾等跟隨我多年,走南闖北,本欲報效邊關,博一功名出身,想不到沒有死在戰場上,竟然死在這些宵小手上,令人心痛不已。”對於這種不需花費一文錢只需要動動嘴皮便可收買人心的方法皇甫嵩不說是深諳此道,但至少是頗有心得,幾句話便差點讓剩下的人感動的痛哭流涕,當場便表示為了皇甫嵩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爾等何人,聚集於此,意欲何為?”一個有些違和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打擾了皇甫嵩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氛圍,讓他着實惱怒不已,但是良好的家教和自身修養還是讓他抑制住了怒火轉身望去。

一個體態魁梧,寬額厚唇的中年男子趾高氣昂的走了過來,後面跟着幾個人和他一般都是眼睛長在頭上的主,如果不是看到他的青綬印帶,皇甫澤恐怕會將它當做一個遊俠無賴。

“在下皇甫嵩,安定人氏,即將就任武威太守。”皇甫嵩本來就對這些鄉官的姍姍來遲頗為不滿,現在又看到他傲慢無禮的不問青紅皂白的訓斥他們,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將家門和職務全都抖了出來。

“律法有云:兩千石不得無故出境,不知大人緣何到我雲陽縣來。”來人聽了後不僅沒有絲毫的收斂,反而有着得寸進尺的趨勢。

“我去哪難道還要向你請示嗎?”皇甫嵩快要被他給氣樂了,青綬印帶不過是一個百石吏也,在黔首百姓眼中也許是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達官,可是在皇甫嵩這種起點便是一縣之長的名門之後眼中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角色,可是想不到竟然連這麼一個小角色都敢如此肆無忌憚的質問自己。而且換一個角度想,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面對上官都敢如此,那麼面對那些無權無勢的普通百姓那還不是連腳都要翹到天上去。

“汝不過是一百石吏,所轄不過一鄉之地,然汝不知以何為憑,竟如此傲慢無禮,目無上官,汝可還知儒家禮儀,汝可還知漢家律法?”皇甫嵩面怒慍色的說道,身後的那些門客也都瞠目怒視,甚至有人拔刀相向,俗話說君辱臣死,即使是在雒陽也未曾受到如此的輕視。

“怎麼,爾等難道敢殺乃翁?”

“你…”論鬥嘴置氣,皇甫嵩還真不是這些無賴的對手。

“哦?有人看到是我們殺你了嗎?雲陽縣突發群盜,大人聞訊趕來,雖見賊人甚眾,然無所畏懼,身先士卒,殺敵甚多,然終因寡不敵眾,英勇就義,悲哉!壯哉!”皇甫澤面對微笑的在眾人目瞪口呆下說出了一番讓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話。

“怎麼樣?大人死後說不得還能落得一個賢名!”說完皇甫澤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身後的那些門客也非常配合的誇張的笑起來。皇甫嵩捋着鬍鬚,對於這個兒子他是越看越歡喜。

宋希突然發現自己幹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當他到來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王璠屍體,內心還竊喜不已:前些天縣裡剛剛發布了賞購,殺賊三萬,生擒五萬,賊首加倍。

也許這個懸賞在富裕的中原內地有些偏低,但是一想到這些賊匪的數量,那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至於旁邊的那些人就被他直接過濾了,黃鄉這可是他的地盤。

即使聽到皇甫嵩是武威太守的時候他也只有一瞬間的動搖,他甚至天真的認為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抓住皇甫嵩把柄的機會。

但他很快就知道他錯了,而且錯的離譜,因為他和皇甫嵩壓根就不是一個重量級上的,不僅是官職上的,也是現場人數上的,看對面那氣勢洶洶的樣子,如果真要動手恐怕一個照面就將自己這裡的幾個人徹底留在這裡了。

“大人饒命啊!下吏一時糊塗冒犯大人虎威,還望大人恕罪!”宋希看着皇甫嵩那冰冷的眼神,還有剛剛殺過人那攝人的氣勢就知道他這一句並不是玩笑,猛然驚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道,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身後的幾個隨從也都畏懼的跪了下來,他們也認識到了自己一直跟隨着狐假虎威為非作歹的男人此時並不能為他們提供安全的保障。

“姓甚名誰,官居何職,還不如實道來!”皇甫澤厲聲喝道。

“下吏宋希,是本鄉的游徼。”宋希此時已經傲氣全無,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

“汝身為游徼,負責巡查緝盜,安撫百姓。然治內不寧,竟致如此大規模的賊匪聚集,且放任無為,任其肆虐,今又姍姍來遲,如此瀆職,該當何罪?”

“下吏,下吏…下吏知罪。”宋希被皇甫嵩一聲大喝,有些慌了神,說話都不利索了。

“哼!”皇甫嵩臉色變得更冷了,看上去一場暴風雨在所難免了,可是別人不知道的是皇甫嵩此時是有些騎虎難下,他雖然是郡守,但並不是左馮翊的郡守,宋希完全不需對他負責。

“主公,有人求見!”就在皇甫嵩左右為難的時候,一個門客走過來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皇甫嵩抬頭看去,果然看到一個身高八尺,臉色黝黑的男子站在不遠處看着他,暗地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買不走了過去。

“爾是何人?”

“在下黃鄉薔夫黃令,見過大人。”不同於宋希的盛氣凌人,黃令雖然身穿粗布麻衣,但是行為舉止彬彬有禮,恪守禮節,彷彿一士子儒生,使得皇甫嵩一下子就好感大增。

“黃君不必多禮。”皇甫嵩也不是什麼仗勢欺人之人,相反受皇甫氏的家學熏陶,他是一個非常和善,比較容易說話的人,否則也不會讓那麼多門客死心塌地,日後也不會那麼受士卒愛戴了。

“從我等遭遇盜賊自此已有一個時辰,為何你來的如此之遲?”

雖然知道肯定逃不掉,可是黃令畢竟心裡還有一絲僥倖,當這個問題提出來還是有些尷尬,幸虧他的臉比較黑,臉紅也看不出來。

“實不相瞞,下吏不是不願來,而是不敢來。”

“哦?這是為何?”

“賊人勢大,殘忍好殺,令等恐被波及。”

“被波及?爾食君之俸,不思忠君之事,貪生怕死,逡巡畏懼,又有何面目尸位素餐?”皇甫嵩聽了這句話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他之前腦海中也轉過數個念頭,可是沒想到竟然是個這麼一個理由,也掛黃令實在是太誠實了。

“下吏和宋君之前也曾上報縣裡,縣裡也派了縣卒,召集鄉勇前去圍剿,可是人少則難以成事,人多則賊眾便聞風逃竄,難以捕捉,所以一時間拿他們也沒有辦法,一縣之力尚不能治,我們更無能無力了。”黃香看似平和,但不代表懦弱,心理素質比起宋希來要強大許多。

“所以你們便置之不理,不聞不問了?”皇甫嵩此時對於他們的好感已經全無。

“我們剛剛封鎖了道路,疏散了百姓,防止有人接近。”黃香的嘴角有些苦澀,他是真心想要幹些實事,但是由於自身能力和權力所限,有些事他也是有心無力。

怪不到到現在看不到有人圍觀的,發現了這一點,皇甫嵩對黃令不僅沒有責怪,反而有些欣賞了。

“這裡的事我會如實告訴田君的。”田君是左馮翊的太守田晏,原本是段穎部下司馬,去年因對羌作戰立有大功被升為左馮翊的太守,同為安定朝那人,皇甫嵩與之也有過幾面之緣,關係還算不錯。聽他這語氣應該是為黃令請功的節奏。

“當然,也包括你。”皇甫嵩回頭不忘對偷偷鬆了一口氣的宋希說道。

“黃君,縣城離這裡不遠了吧?帶路吧,我還要趕着去上任,不能耽擱太長時間。”按照路線本來是不需要經過縣城的,但是為了賞購的賞錢,便繞道一趟。幾百萬金幣,對於家大業大的皇甫氏並不算什麼,但是這筆錢皇甫嵩不是為自己索要的,而是那些浴血奮戰的部下,總不能自掏腰包吧。

為了顯示親近,皇甫嵩和黃令並騎而行,並與其親切交談,這一舉動讓黃令受寵若驚,激動的差點從馬上摔下來。皇甫澤因為剛剛大吐一場,不願再受馬車的顛簸,便由皇甫嵩抱坐在身前。

皇甫嵩一行殺賊三十五人,生擒六十九人,賞購達到了三百多萬錢,不是誰都像宋希一樣不是天高地厚的,縣長二話不說就將賞購一分不差的給了皇甫嵩,早點把這尊神送走才是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