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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8章1098:宮變(中)【求月票】

率先發現這點的妃嬪血色盡失。

沖羋氏投去驚懼的眼神。

除了她,距離近的妃嬪也意識到不妙。

旋即冷汗直冒,嘴角肌肉不自然地顫動,努力吞咽口水,用上莫大定力才將逼近喉嚨的尖叫壓回了肚子:“……光顧着與眾姐妹暢飲,忘了葚兒每逢這個點就要賴着我,是我這個當娘的不該。阿傳,你去側殿看看葚兒有沒有鬧,別叫這任性小魔星傷了手足……”

她努力讓自己神色看着正常,與一眾姐妹嬌笑打趣,順勢扭頭,叮囑陪嫁侍女去側殿看看情況,傳遞只有主僕二人知道的意思。侍女與她一同長大,二人心有靈犀。周遭妃嬪也暗暗注意她這邊發展,緊張捏緊帕子。

侍女領命起身去側殿。

幾人正要舒一口氣。

“啊――”

突變就在侍女一隻腳邁過殿門的瞬間發生,只聽一聲短促尖銳慘叫,一條殷紅血柱從身前傷口噴涌而出。侍女身體順着襲擊力道向後仰,整個上半身被人斜披成了兩截,只剩一點兒皮肉還連接着。一堆破損臟器失了皮囊束縛,嘩啦啦,順着傷口流淌出來。

溫熱鮮血在侍女身下匯聚,倒在血泊中的她死不瞑目,清秀面上殘留着極致驚恐。

殿內絲竹管弦不止。

眾女大多沒注意到殿門發生了什麼。

直到幾聲尖叫聲過於尖銳,又有一人拍案而起,動靜這才鬧大,樂師也嚇得停下了樂聲。眾人看向拍案起身那人,就是這一眼,她們接連注意到躺在殿門口的侍女屍體。

屍體近乎分離的死狀衝擊她們的眼球。

在座除了少數出身比較低微,其他最差都是良家子,相當一部分還是童年被養在深閨大宅,及笄後入了吳賢后院當金絲雀的世家女子!亂世的風雨被阻隔在院牆外,極少有機會直面血腥場景。不過這不意味着她們會被一具屍體嚇到,當即便有人出聲詢問。

問的卻是拍案那人:“發生何事?”

對方隱忍着怒火望向羋氏,她懶得維繫虛假和平,朗聲質問道:“發生何事?這個問題不該問我,應該問問你!羋氏,你今日意圖何為?為何要派人殺我的侍女?”

極端憤怒之下連尊稱都不帶了。

羋氏毫無被冒犯的惱怒,更沒有被人抓包的心虛,仍是眾人熟悉的溫柔如水,說出來的話卻叫人不寒而慄:“啊?原來她是妹妹的侍女啊,那真是誤會一場。也怪她行跡鬼祟,這才被人誤會是刺客。諸位妹妹也知道的,眼下國家風雨飄搖,王上身陷囹圄,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我也是擔心歹人要傷害宮中幼子,不得不警惕。”

這個借口,三歲小孩兒都不信。

那名侍女是自小伺候妃嬪的家生子,之後提拔成一等侍女,當做陪嫁入了吳賢內宅。平日姐妹串門活動,她一直跟在她主人身邊,一來二去都眼熟了。不僅是她,有頭有臉有寵愛的妃嬪身邊的大宮女都不可能被誤認歹人!

這根本不是誤殺,分明是謀殺!

羋氏這些年一直拿着內廷大權,熟悉宮內人員,怎麼可能不認識妃嬪身邊的大宮女?

這絕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羋氏,你說什麼鬼話!”

這個回應顯然不能讓受害妃嬪滿意。

她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動作幅度太大弄亂了雲鬢珠翠,怒火還在節節攀升:“我不過是讓她去側殿看看葚兒罷了,哪來的鬼鬼祟祟?你為何這麼歹毒,當眾下這般死手?還真是看錯你了,當真是會叫的狗不咬人,不會叫的畜牲,一口咬下去就要奪人性命!”

平日是她看輕羋氏了。

哪怕吳賢為了面子上好看,將她安排在徐解府上鍍層金,按了個徐氏遠親的孤女身份,羋氏也沒太招人恨。一來,出身低微,一介舞姬;二來,羋氏膽小畏縮,軟和得幾乎沒什麼脾氣,只會溫柔小意;三來,羋氏也不是最受寵的女人,吳賢在羋氏這邊的寵愛頂多就佔兩成,就這點兒她還經常勸說吳賢雨露均沾。

特別是吳賢建國之後,羋氏幫助王后打理內廷,吳賢每次來內廷休息都被她安排得妥妥噹噹,哪怕是最不得寵的妃嬪也能輪到。吳賢的子嗣也在這幾年迎來了井噴式爆發。

內廷女子幾乎人手一個或多個孩子。

羋氏大度又公正,無人不敬佩。

時間一長,再看不慣羋氏的人也要承認,羋氏這些年做得可比先王后稱職。倒不是說先王后打壓哪個女子,也不是說她謀害哪個孩子,而是羋氏比先王后更有人情味兒……若非羋氏沒有足以撐腰傍身的家族力量,她基本就是吳賢立繼後的唯一人選了。

承認歸承認,骨子裡還是看不起。

此次受害妃嬪便是其中之一。

瞧不起羋氏卻又沾了她的光,兩次有孕。

羋氏道:“你喝多了,醒醒酒吧。”

輕描淡寫一句話,卻叫人一陣膽寒。

“羋氏――”

“服侍的人都沒看到嗎?你們娘子這會兒醉了!開始說胡話了!”羋氏將手中杯盞重重摁在桌案上,接觸絲絨布帛發出悶響,“若是驚擾在座貴人,你們人命不夠賠!”

“羋氏,你對葚兒做了什麼!”

這個問題讓眾人的心都懸吊起來。

在座都不是沒腦子的人,一看這個架勢便猜到今日局面不是死一個侍女能打住,再想到側殿那邊靜悄悄,帶着孩子來赴宴的妃嬪嚇得花容失色,腦中走馬觀燈一般掠過無數血腥畫面,每一幀都是倒在血泊中的斷肢殘臂,還有長着她們孩子五官的稚童頭顱!

羋氏:“葚兒很好,被乳母哄着睡了。”

她的嗓音依舊是溫溫柔柔的。

下一句話鋒一轉,吐出的字眼猶如毒蛇在眾女後脊、脖頸爬行,爬到耳邊吞吐蛇信:“不過,你要是還發酒瘋,不肯醒醒酒,葚兒就不是喝點安神湯好眠一夜了。”

話外之意,也可能是好眠一輩子。

殿內,落針可聞。

距離殿門比較近的妃嬪發現窗外映出了諸多侍衛人影,遠遠超出守衛一座宮殿該有的規模。從人影來看,一個個擐甲執兵、披堅執銳,全副武裝!這是一場鴻門宴!

“羋夫人,你這是作甚?”

座次距離羋氏最近的妃嬪開口。

羋氏道:“請眾姐妹在殿中小聚一夜。”

說完,她笑着拍拍手。

下令樂師繼續奏樂。

兩名身材魁梧壯碩的武者侍衛也悄悄進來,一人一半將侍女屍體提走,掛下來的臟器在地上拖出污濁痕迹。幾個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人喉頭痙攣,強烈的嘔吐欲翻滾不息。

“小聚一夜?你是想造反血洗宮殿嗎?”

“倒也不必一定要血洗。”羋氏仍舊溫和無害地笑着,“諸位姐妹不知俗務,底下這些人清洗一座宮殿,要用百十缸水的。”

在座所有人的血放幹了也不夠清洗一回。

雖是一句玩笑話,卻沒人笑得出來。

羋氏,她真有血洗眾人的決心。

窗上映出人影憧憧。

他們就像是蓄勢待發的野獸,用飽含貪婪的眼睛直視她們的要害,隨時伸出利爪將破開胸骨,掏出心臟撕開皮肉,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