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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禮認識趙奉這麼多年,頭一回覺得這位搭檔不會看臉色,哪壺不開他提哪壺。

他深呼吸道:“大義。”

趙奉臉上也綁着幾層繃帶,更襯得他的雙眼清澈純樸又愚蠢:“公肅,你說!”

秦禮道:“太失禮了。”

二人畢竟相識多年,哪怕秦禮口吻並不嚴肅,但也激得趙奉後背一陣涼意。他識趣地趕忙閉上嘴巴,坐直上身,雙目從秦禮身上挪開,轉而去默算湯盅玉麥有多少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趙奉內心嘀嘀咕咕,斜對面的顧池一手托腮,笑得後槽牙都要露出來了。時不時肩膀上下顫抖,擱在一群各有風姿的文士中間十分得顯眼。這時,有人【傳音入密】。

聲音毫無波瀾:【軍師笑什麼?】

顧池認出聲音主人,扭頭看了眼林風。

林風抬手往另一個方向指了指。

顧池順着她所指方向看去,笑容收斂,捂着拳頭抵在唇邊輕咳,再用【傳音入密】回復:【我剛剛是想到很好笑的事情才發笑,不是無辜哂笑,咳——莫要誤會。】

林風那邊【哦】了一聲。

歪過身體跟平日玩得不錯的楊英耳語什麼,楊英聽得認真,又笑着跟白素咬耳朵。沒多會兒,那一片也開始嘀嘀咕咕。為了不失禮人前,林風還掐了個防窺聽言靈。

當然了,這個言靈只是隨手為之。

防君子不防小人。

顧池縱然好奇也不好去偷聽。她們附近都是女營的兵將,當眾偷聽可就太冒犯。

但——

顧池有些遺憾自己選位置沒往那邊湊,不為別的,那邊的空氣都比這邊清新!這可不是他耍流氓,而是她們為這場慶功宴有簡單洗漱,條件好點的,洗臉洗頭換衣裳,再講究一些的,還塗了點兒香膏壓一壓身上未散的血腥氣和燥熱汗臭,對嗅覺很友好。

反觀自己身邊的幾個?

也就幾個文士比較體面,乾乾淨淨,諸如康時謝器這樣出身好點兒的,腰間還有配着香囊。那些個五大三粗的男性武膽武者就別提了,隔着一丈遠都能嗅到各種氣味。

血腥味都壓不下汗臭腳臭甚至腋臭。配着這些氣味用餐,滋味可想而知。沒看到寧燕雖為文士幕僚,也主動坐女營那邊了?

ε=(ο`*)))唉

他本是體弱多病的病秧子,要精養的。

思及此,顧池連吃味看戲的心情都沒了,腦子裡都想着自己為何不是祈元良——這種時候化身嬌娥,便能名正言順遠離身邊這些不講究的臭男人。顧池一臉凄風苦雨。

褚曜與姜勝正在【傳音入密】。

畢竟待會兒席間向吳賢發難要人,己方也需聲援幫襯,不能叫自家主公吃暗虧。他自然要將這個消息跟一眾同僚通知到位。姜勝對此沒有任何異議,他對秦禮印象還行,反倒是自家同僚,一個比一個難搞:【顧望潮是怎麼了?次次鬧得像是守活寡……】

主公帳下來新人是好事。

但顧池的醋勁兒莫名大啊。

不是,他莫不是對主公有別樣心思吧?

當這個念頭竄入腦海,姜勝輕鬆神色繃緊,瞧着嚴肅又刻板。他心中這麼想了,也這麼跟褚曜問了。二人齊刷刷看着顧池,顧池也一臉便秘模樣地看着他們,強行加入【傳音入密】:【你們倆莫要賴我清白!】

正經人誰會對上司產生男女之情啊?

他現在被主公壓榨九九六還能拿到應得的報酬,真要腦子昏了產生那種感情,他就要給主公白打工。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隔三差五還要被褚無晦幾個暗裡擠兌。

【什麼叫我的醋勁大?合著你們一個個都不反省一下自己是吧?養閨女呢?】

下一秒,被褚曜的文氣強行踢出群聊。

顧池:“……”

他的同僚一個個喜歡代入惡公公/惡婆婆/惡姑子/惡叔子的角色,不得不說,是有毛病在腦子上!果然,主公這個班底就他一個正常人。這個家,要是沒他都得散!

顧池在底下罵罵咧咧。

坐在上首的風暴中心以及風暴中心的新人,此刻四目相對交換了心思。沈·風暴中心·棠笑嘻嘻跟吳賢推杯換盞。她以水代酒,吳賢喝的真酒,幾輪下來就將吳賢灌得兩頰通紅,二人說好些個掏心窩子的話。說到情動處,吳賢當眾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昭德兄為何落淚?”

“為兄是想起此戰陣亡的一眾左膀右臂,一時情難自抑!他們各個都與為兄出生入死多年,失去他們,猶如目盲者失杖,善奔者失足。每每想起早年把臂同游之景,再想到今日陰陽兩隔,為兄這顆心幾欲碎裂。”

吳賢哭得情真意切,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任誰看了都要為之動容。他拍打胸口,繃帶下的傷口隨之崩裂流血,暈出紅色。

隨行軍醫嚇得臉色慘白。

沈棠抬手給他灌注文氣壓下傷勢。

寬慰道:“昭德兄也不要太傷感了。”

心中嘀咕吳賢的淚腺還挺發達,眼淚嘩嘩往下流,他繼續哭下去,之後的戲就不好唱了。倒不是擔心吳賢被氣得原地昏厥,而是擔心吳賢博取太多同情分,顯得秦禮等人在此刻提出脫離,有些落井下石意味。沈棠這人最護短了,她看不得自己人吃虧。

於是,她強行打岔。

命人將戰利品,黃烈首級端上來。

當親衛將首級矇著的白布掀開,在場眾人都忍不住伸長脖子往這邊看來,一睹黃烈的遺容。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看到敵軍勢力首領首級被拿下,便有人心中暗暗不服氣想較勁兒,想認認摘下這顆頭顱的英雄是誰。沈棠樂得齜牙,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那種心情就好比自家娃評獎,娃媽得意洋洋:“斬殺黃烈的,正是帳下少玄。”

不得不說——

白素不僅有實力還有運氣。

沈棠追殺黃烈追得差點兒把自己追丟,白素卻膽大地精準預判黃烈兵馬的動向,提前在水中設伏。她的武膽圖騰下了水,堪稱無敵水戰。黃烈兵馬經歷幾輪窮追猛打追殺,早就是強弩之末。黃烈身負重傷之際被武膽圖騰拖下水,直至力竭被割首!

白素被點了名字,出列抱拳:“末將不敢厚顏獨吞功勞,此番若不是諸多同僚逼得賊首惶惶,昏招頻出,又折損他身邊數員心腹大將,僅憑末將一人,絕無今日之功。”

這是謙遜也是說實話。

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酸味才淡下去。

沈·娃媽心態·棠見狀,出言謙遜兩句,免得給白素拉太多仇恨值,回頭論功行賞再好好犒勞她!吳賢對白素有印象,儘管心中略有嫉妒,但嘴上不吝嗇讚譽之詞。

禮尚往來,沈棠也要誇誇吳賢的人。

例如,秦禮和趙奉。

若非秦公肅出手,以文士之道阻礙突襲兵馬的行動,為吳賢兵馬組織反擊爭取寶貴時間,吳賢營寨能不能拖到援兵趕回還是個問題。即便趕回去了,那也是一片狼藉。

可以說——

秦禮變相保住了吳賢根基,那是住ICU到脫離生命危險可以轉入普通病房的差距。只要大部分精銳還在,普通兵卒打沒了就沒了,回頭還能重新招募,重新訓練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