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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欠——”

公西仇揉着癢意不止的鼻子。

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才緩下來。

“這個時辰了,是誰念叨我?”公西仇端起濁酒灌了一大口,劍眉皺起。他在孝城當“俘虜”那幾日,喝的酒都是最好的,沒想到將舌頭養刁,如今喝外頭的酒總覺得不爽快。他將酒碗放下,吃口配酒菜,喃喃道,“想必不是阿來就是瑪瑪了……”

他正準備吃完回客房歇息。

靠窗食客的聊天勾起他的注意力。

食客甲嘆氣連連,食客乙關心詢問。

“……唉,家裡人沒什麼事情,就是聽說又要開始打仗了。俺本來還打算今年行情好點兒,出去訂些糧,誰知道……唉。”

食客甲心煩意亂,他家是糧商,只賣自家那些田的糧食還不夠,需要出去低價收購糧食,再運回來高價售賣,賺的就是差價。

這些糧食還不能等秋收再去收,要提前幾個月談好,支付定金,免得糧食被其他同行搶走。無糧可賣,生意自然做不成。

家裡開銷大,坐吃山空。

食客乙道:“又要打仗了?哪裡?”

食客甲白了一眼:“還能哪裡?不還是那一伙人和暴君?打了這麼久也沒打出個結果,光想着剝削咱們這些庶民。又是征糧又是征徭役,惹急了還有動手強搶的。”

屠龍局聯軍還要點面子,他們缺糧就會派人過來四處收糧,用低於市場價的價格大量收購,至於低多少?撞上的糧商自認倒霉,但不至於傾家蕩產,也不會丟了命。

鄭喬帳下那些沒人性的東西就不一樣了,用幾乎白嫖的價格強買強賣不說,還會強迫庶民去當運糧伙夫,強行服徭役。不願意的,輕則被暴打一頓,重則家破人亡。

有些糧還在地里就被搶光了。

不過——

這兩伙勢力本質差不多。

爛和更爛的區別,就沒必要比較。

食客乙忙道:“這種世道還是小心一些吧,免得收上來糧食,半道被人截了。”

食客甲也只能自我安慰這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二人說起這個話題,自然少不了一塊兒吐槽發泄火氣。這時候,有一道高大身影靠近,無形中帶着可怕的壓迫力。

這人自然就是公西仇。

“你們說的打仗在哪裡?誰和誰?”

食客甲和食客乙看着公西仇這一副身板,下意識生出畏懼情緒,見公西仇只是好奇,這才放下戒備。食客甲回答道:“不就是那個什麼屠龍什麼的聯軍和鄭喬打。”

他回憶了一下聽來的消息。

“哦,說是在刑陽道這個地方。”雖說商賈南來北往,但交通不便,活動範圍有限,這個刑陽道具體在哪裡,他也不知道,又跟公西仇打聽,“看這位壯漢的氣度不似普通人,你打聽這個,是想去博功名?”

戰場是武膽武者揚名的最佳舞台。

一些想建功立業的,哪裡打仗哪裡鑽。

食客甲以為公西仇也是其中之一。

“不是,只是好奇。我有個朋友估計也會去……”公西仇將酒和菜端過來,一副自來熟的架勢請二人喝酒,想從他們口中掏出更多情報,例如有幾方勢力參加,多少兵力。

可惜,二人俱是普通人,食客甲的消息也是偶然聽來的,不甚清楚。

不過——

食客乙喝着公西仇的酒,突然想起來什麼,道:“那什麼屠龍的,怕是要被屠。”

公西仇問:“這話從何說起?”

食客乙示意公西仇二人貼耳過來。

小聲道:“你們不知……”

食客乙有個遠房親戚的連襟在大人物府上做工,服侍的貴人據稱是暴主鄭喬帳下第一戰力,有他出馬,殺人跟砍瓜切菜一般輕鬆,聽說還突破在即,實力恐怖得很。

公西仇問:“當真?”

食客乙道:“自然是真的。”

他生怕公西仇以為自己在吹牛胡謅,道:“聽說暴主賞賜下來的金銀美人,院子多得裝不下。若不厲害,暴主會這麼重視?”

食客乙最後道:“你等着看結果就知道了,壯漢聽一句勸,如果要過去,別去那個什麼屠龍的,免得被暴主當蟲屠了……”

食客甲:“那不是給暴主當走狗?”

食客乙:“當狗重要還是命重要?”

說完,二人同時嘆了一口氣。

公西仇安靜喝着酒,當個聽眾,心裡準備第二天去打聽打聽刑陽道那邊的情況。

燕州,刑陽道邊界。

屠龍局聯軍跟鄭喬兵馬在這裡發生過好幾次大戰,雙方互有輸贏,但始終拿對方無可奈何。去歲,兩方都陷入了僵局。最大的問題不是兵力,而是糧草和輜重供應。

吳賢也因為糧草問題拖延了時間。

“因為糧草?”

沈棠聽着八卦打發時間,詫異。

搖頭道:“這不可能。”

吳賢可是有徐解這個行走的ATM機,這個ATM機會自己賺錢,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幾年幫着沈棠代售高品質精鹽,背地裡賺得盆滿缽滿。

誰缺錢都輪不到徐解缺錢。

幾萬大軍的糧草供應,他會籌不上?

顧池冷笑:“怎麼不可能?”

今日的釣魚陪玩是荀定 顧池。

顧池上吳賢營寨轉一圈,吃瓜吃到飽。

沈棠回想上一次徐解結算的賬目,掰着手指算了算:“我怎麼算,徐文注離破產還遠得很呢,區區幾萬石糧食能難倒他?”

說到區區幾萬石糧草的時候,沈棠表情是不加掩飾的嫉妒,她也想擁有ATM機。

顧池道:“正常情況下是難不倒的。”

奈何情況它不正常。

吳賢派遣心腹配合徐解籌糧。

收糧地區集中在河尹。

這塊地方連着四年糧食豐收,後兩年雖然沒有頭兩年高產,但徐解治理認真,再加上沈棠班底離開前留下的基礎設施加持,收成也不錯。家家戶戶餘糧一年比一年多。

徐解想用市場價收糧。

結果被告狀,說他中飽私囊,故意刁難,提出要市場價三成吃下河尹所有餘糧。

沈棠險些一口水噴出來:“掏錢的是徐文注,他中飽私囊什麼?左手倒右手嗎?”

顧池:“吳昭德也不是一文錢不出。”

只是徐解出大頭而已。

賬目都走公賬。

沈棠再問:“然後呢?”

“不是挑剔收上來的糧食是放了兩年的陳糧,就是說糧食發霉,兵卒食用可致腹瀉,最後糧草入庫,又說實收跟賬目對不上……還有就是伙夫。吳昭德這次拉出了大半的家底,糧草增加,自然運糧的伙夫也要增加,便想着在河尹地界徵召徭役……”

這年頭的徭役,自掏腰包給人幹活不說,倒霉一些還可能將性命也賠進去,硬生生過勞死。徐解自然不會答應,矛盾更多。

顧池唇角揚起弧度。

“……吳昭德那個心腹被徐文注屢次拒絕,二人本身又有極深矛盾,盛怒之下,口不擇言說徐文注是癩【蛤】蟆上桌,真當自己是一盤菜,商賈之流果真卑鄙逐利之類的話,徐文注被徹底惹怒,便故意拖着糧草,吳昭德只能拉下臉,幾次說和……”

徐解卡着時間給吳賢辦好事情。

沈棠撫掌稱“妙”!

“如此說來,吳昭德和文注是徹底離心了?”沈棠彷彿看到ATM機向自己奔來的一幕,心中蠢蠢欲動,“不對,還缺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