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让朕来》 油爆香菇

小孩明顯不喜歡也不習慣被人架著腋下。

她晃了晃短腿,表達憤怒。

“書書——”

小孩兒天生擅長看人下菜碟,別看她誕生時間短,可她生來便有早慧,知道不遠處的秦禮是靠山。遇見麻煩喊他肯定沒錯。卻不想這次失效了,她不得已只能選擇“自救”。

小孩故意放鬆身體,

雙手朝上想滑下去,扭著想要掙脫來人雙手禁錮。遠遠看著,還以為是根長條貓貓。

秦禮這才如夢初醒。

“主上,您何時,回來的?”他狠狠眨眼,袖中右手握著的小弓不堪重負裂開,才強行壓下來勢洶洶的眼眶熱意。幾次深呼吸平復心緒,生怕聲音會洩露他此刻的真實情緒。

一句話有數處不自然停頓,甚至破音。

這種失當舉止在他身上極其少見。

“剛回來就撞見你了。”

沈棠將小孩兒往上一顛,從架著變成抱著,誰知這小屁孩兒還不領情,故意弓腰打挺死犟著不肯配合,從流體貓貓變成一根棍。秦禮瞧她蹙眉,將哽在喉間的無數問題嚥下。

“主上,讓臣來吧。”

沈棠果斷將燙手山芋丟出去。

嘴上還嫌棄:“這是誰家的小屁孩兒?”

沈德剛“逃出生天”,立馬用短胖雙手死死攥緊秦禮兩肩衣料,凌亂褶皺如波浪在掌心下堆疊,一雙圓溜溜杏眸警惕瞪著對她無禮的不速之客。沈棠抬手在她屁股上拍了拍。

佯裝威脅:“瞪什么瞪?”

這個小孩兒看著三歲模樣,生得粉雕玉琢,烏髮如蓬鬆墨絲,扎著三縷沖天小揪揪,髮梢以紅繩綢帶纏繞,圓眼杏眸黑白分明,臉頰肉嘟嘟的,活像是個年畫福娃娃。在秦禮回答前,沈棠心中已經做了諸多猜測。最後得出結論,多半是戰爭中被收養的富家孤兒。

這個歲數牙齒早該長齊了,而小孩攏共就五顆糯米牙,剛冒個頭那種,想來被收養之前也吃過一段時間苦。沈棠腦補完這些,對小孩兒多了幾分喜愛:“見面禮回頭補上。”

她現在真的身無分文。

秦禮道:“主上,這位是小殿下。”

沈棠的CPU短暫卡殼一下:“小殿下?”

秦禮提醒:“是您的元親王。”

沈棠杏眸圓睜,驚悚:“她就是如圭?”

不可置信將小胖妞上下打量一番,越看越覺得她的五官跟自己有相似之處,特別是那雙杏眸。只是,沈棠掐著手指算來算去也對不上時間:“四柱之地的時間跟外界不同?”

她在那邊修補四柱當了小半年的泥瓦匠,外界已經過去了三四載?沈棠不是很確定。

“主上在四柱之地多久?”

“小半年吧。”

“那兩地時間是一樣的。”

“可如圭這樣子,怎么也不像小半歲。”

沈德怎么看都有三四歲了。

秦禮:“……”

當沈棠聽完沈德異於常人的生長奇聞,她飛速接受了現實,甚至慶幸:“出生就有一歲的模樣,之後一月一歲,眨眼功夫就長到三歲……嘖嘖,瞧,多貼心的一個娃兒啊。”

直接跳過屎尿都無法控制的時期。

三歲能溝通能懂大人的意思,確實省心。

沈棠逗沈德:“這般說來,那你該喊我媽媽、阿孃或是母親了?來,喊一個聽聽。”

衝沈德伸出雙手,後者閃躲不肯配合。

秦禮溫聲哄道:“殿下,這是您姆媽。”

他一連說了三四遍,沈德這才放下戒心,眨眨眼,好奇偷看沈棠。對於“姆媽”,她自然是知道的。秦禮等人教她說話,喊的第一個讀音便是“媽”。只是大家夥兒籍貫天南地北的,每個地方對母親的稱呼都略有不同。有些發音實在是太難了,她記得住但學不會。

秦禮教的“姆媽”是發音最容易的。

沈德慢慢消化完這些信息,終於願意跟沈棠親近。當對方再次伸手過來,她也遲疑著往沈棠方向傾斜。沈棠笑道:“如圭還挺沉。”

沉甸甸的,重量一點兒沒辜負身上的肉。

秦禮:“殿下康健也不易生病。”

幼童的夭折率太高了。

一點吹風受涼都可能惹來一場高燒,幼兒不同於成人,藥量不好把握,再加上當世精通小兒科的醫士不多,對成人來說不算嚴重的高燒就可能帶走幼兒的命,早夭比比皆是。

秦禮接觸過的幼兒不算少。

以他經驗來看,沈德確實很省心。

沈棠:“這些日子辛苦公肅。”

又是穩定局勢又是打仗開疆拓土還要抽出精力帶小孩,秦禮沒有撂挑子不幹,純粹是因為對康國愛得深沉了。她一句話又讓秦禮紅了眼眶:“主上能安然歸來,已是天幸。”

那點辛苦跟眼下畫面相比不值一提。

“一點都不辛苦。”

秦禮等人其實做過最壞的打算。

萬一主上徹底回不來,他們這些人說什么也要撐到幼主成人親政,不能讓主上十多年心血付諸東流。武國的遺憾不能在康國身上重蹈覆轍。幸而上天垂憐,將主上還了回來。

沈棠見秦禮沒追究其他,笑容自然許多。

隨著三念合一,執念也愈發清晰起來,沈棠記起自己真實身份,也沒忘記自己作為沈幼梨渡劫的一切。沈棠不怕他們氣勢洶洶算賬,就怕他們悄無聲息看著自己垂淚不語……

眼淚,可真是殺人刀。

回去這一段路,沈棠跟沈德迅速熟悉。

越看越覺得沈德討喜,不愧是她用自己精血塑造出來的生命,聰明機靈又活潑可愛,這才叫真正的“頗有乃母之風”啊。沈棠顛著她玩,沈德也不害怕,反而咯咯笑個不停。

秦禮落後一步跟著,看得心驚膽戰,哪怕他知道以主上實力不會失手,可心下還是決定找個機會勸誡主上——孩子不是這樣玩的。

沈棠可不知他心裡想什么。

抱得累了就將小孩兒夾在臂間。

秦禮看她微微喘氣,瞬間怔在原地,雙腳像是被釘在地上。沈棠走了兩步才發現他沒跟上,扭頭問:“公肅可有心事?何故走神?”

沈德也衝他露出五顆牙齒。

大小兩雙杏眼同時看他的威力可想而知。

秦禮忐忑問:“主上可是貴體不適?”

心中則起了懷疑。

懷疑眼前之人的真實身份。

只是他不能一下子點破,畢竟殿下還在對方手中,他投鼠忌器。沈棠跟他相識多年,如何不瞭解他?她解釋道:“不用想東想西,你現在看到的我貨真價實,十成十保真,不是誰偽裝的。這世上還有人有膽假冒我的身份?”

那真的很有膽子了。

沈棠已經歸位,任何人在心中呼喚她的名諱,只要她願意聽都能順著線索抓到正主,假借她的身份做壞事跟當她面脫光拉屎差不多。

秦禮神色微動:“那主上怎么……”

跟沈棠幹過仗的,哪個不知她一身蠻力?

十二歲就從西北開始幹仗,打了土匪打叛黨,打了十烏打秋丞,打了鄭喬打北漠,前盟友陶言黃烈章賀吳賢,哪個沒有被她打過?十幾年功夫,打遍西北又打西南。說她會因為抱個二三十斤的孩子而喘氣,說出去有人信嗎?

“些許代價罷了。”

沈棠二人用小半年功夫修好了四柱。

她還特地用本體驗收工程。

【非常完美,天衣無縫,驗收合格。】

沈棠收回藤木原型,化出道體。

跟老三打了一聲招呼便準備離開。

她喜歡有始有終,康國這個攤子本就是她的責任,沒道理她開了個頭,即將收尾的時候丟給其他人去幹。沈棠也無法硬下心腸拒絕祈善等人的執念,然而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歸位之後,身份不一樣了。

這跟兩邊比賽,裁判直接下場幫助一方沒什么區別。裁判開口直接判自己一方贏,勝負還有懸念?這種有失公允的行為自然不被天道允許。哪怕康國眾人一時順風順水,只要這筆賬上了天道的記仇小本本,天道遲早會從其他地方找回場子,代價可能是如今數倍!

這也是祈善他們讓少白幫忙問她會不會回來這個問題之時,她沉默的原因,因為沈棠也不確定自己能否回去,天道又肯不肯放她回去。只是,她終究還是無法辜負眾人期待。

遂開口給了肯定的回答。

她會回去的。

至少陪著他們走完這獨一無二的一世。

果不其然,沈棠遭到了阻攔。

只是,阻攔她的人卻不是老登天道,而是一位許久不見的故人——素淨白衣,雙眼蒙紗,揹負長劍,端得是一副出塵劍仙風采。這般皮囊之下,卻是密密麻麻無數顆心眼子。

市儈,奸詐,精通算計。

沈棠丟開刮泥刀,拍掌問:【想幹架?】

白衣劍修:【是天道的意思。】

四極之地屬於特殊空間,沈棠在此化出原型不會影響外界,可一旦踏出此地,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也會給外界帶去負擔:【再者,你已渡劫完畢,不該,也不能再插手世俗。】

沈棠眯眼:【若我說不呢?】

一打一都穩贏,更別說二打一。以老十到處抓人開團,逼鹹魚幹活,活該掛路燈的資本家行為,老三跟他肯定不是一個陣營的。要是兩人打起來,老三要么幫她,要么圍觀。

沈棠在這方面很有信心。

白衣劍修面對威脅仍波瀾不驚,他劍指一曲,劍光如霜似雪綻作銀練,破空帶起凜冽長嘯,靈蛇劍鋒在沈棠身前刻下長虹劍痕:【以此為界,若你執意如此,請卸甲自縛。】

沈棠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能介入世俗的,唯有世俗之人。

往前一步,便是凡人。

後退一步,高坐神臺。

沈棠不做任何遲疑,抬腿邁過那道劍痕。

輕聲道:【多謝。】

幾乎是跨過那道線的瞬間,無數枷鎖從腳下、從頭頂、從四面八方朝她湧來,頃刻將她纏了一圈又一圈。隨著封印增厚,沈棠氣息也在飛速下降。她一開始還非常淡定——

之前渡劫也是封印力量。

再壞又能壞到哪裡?

但很快,沈棠就發現白衣劍修不當人。

她表情猙獰:【好歹給我留點啊!】

好傢伙,這廝出手直接將她號一封到底。別說二十等徹侯,連末流公士都沒給她留。

【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在耍我?】

這河狸嗎???

【嗯?look in my eyes!】

沈棠悔青了腸子。

【崽種!】

自己就應該在封號前將這廝暴揍一遍的!

這傢伙知道出了四極之地,從出口到康國中部大營有多遠嗎?哪怕她不迷失方向,兩點一線最短距離走過去,那也要走到猴年馬月!

白衣劍修不將這點言語攻擊放心上。

他只是笑吟吟的面向沈棠方向,僅是一縷清淺笑意便有春風拂面,冰雪消融之感,可他嘴說出來的卻不是人話,扎人心扎得透透的:【功德兩百億,承蒙惠顧,不勝感激。】

沈棠:【……】

她瞬間就破防了。

抄起刮泥刀就想將這人臉刮平了。

老三倒吸一口涼氣。

不知該嘆白衣劍修宰客,還是感慨老五人傻功德多。兩百億功德,一次渡劫就被人坑得精光了,這是何等恐怖的消費能力!沈棠被封號封了個徹底,一把刮泥刀奈何不了人。

【姓欒的,你以後睡覺最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咬牙指著白衣劍修,她幾欲嘔血。

【多謝忠告。】

沈棠:【……】

暴怒歸暴怒,但沈棠心中也清楚這是自己能回去的唯一選擇。抓了抓頭髮,衝白衣劍修嫌棄揮手:【既然目的達到了,你跪安吧。】

【行,我還有旁的事情,先行告辭。】

沈棠瞧也不瞧他,看多了她煩。

白衣劍修一走,老三也跑了。

沈棠:【你倆真準備讓我走回去啊?】

一想到公西族地跟中部康國大營的距離,沈棠就忍不住痛苦面具。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自己一人出發,應該再帶一隊人的。現在好了,她一個純正普通人該怎么跑回去啊?

秦禮聽完沈棠簡單轉述內容,不解。

“既如此,主上是怎么回來的?”

“這自然是因為我善,善有善報。”

她狼狽爬出公西一族族地,遇見了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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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妹號被封了,暫時當脆皮,不過還能修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