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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麼比發現當了十多年的鄰居突然變得不似凡人更讓人震驚的了。

劉家的人還好,在來之前就沒把廖家老頭當普通人。山道之上的道士說的是“解鈴還須繫鈴人”,能在無形之中“套上鈴鐺”的又豈會是一般的老頭。

但王大嬸受到的衝擊就未免太大了。半天反應不過來,直到劉夫人都走進院內了,才回過神來逃命似的奔回了自己家中。

看來王大嬸要接受今天的事情,還真的需要在家裡安靜安靜,好好消化一番了。

“天日昭昭,承負相隨,善因善果,惜福惜身,夫人以為然否?”了塵跟劉夫人單獨坐在了堂屋裡,小小炭爐里,開水咕嚕咕嚕地直響,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肺,了塵端起茶杯對着端坐如儀,一臉正色的劉夫人問道。

“若善惡都有報,何以人間諸多不平?常言道: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遺骸。道長何以交我?”劉夫人當然知道了塵問的是什麼問題。

善惡有報,是每一個善良之人的美好願望。但現實的殘酷的往往卻一再打破佛道二家宣揚的因果承負。而了塵問劉夫人的意思是——劉府作惡,受到懲罰,是老天爺的意思。了塵不過順天應命,理所當然而已。

“天道無壽,故無終,天道無私,故無情!人有生死,物有陰陽。前人栽樹,後人着涼。夫人看到的不過眼前的場景,卻不知道的天道之下,承負因果如影隨行啊!”了塵嘆了一口氣接着道:“人若不善,縱使高官得做,家財萬貫。也如伐先人之木,絕前世善緣。一朝前木伐盡,善緣了斷,便是報應之時”。

了塵看了看劉夫人的臉色悠然道:“貴府確有福緣隨身,所以家財萬貫,祖蔭不小,所以衣食無憂。但劉家三代不為良善,再大的福蔭亦有盡時。焉知,劉老爺前來算計貧道,不是天道之下,因果相償?”

“廖老丈可是修道之人?”劉夫人當然知道事情起因,但那畢竟是自己丈夫,當然沒有順着了塵的話語,說自家老爺活該倒霉的道理。但也怕出口反駁之後,反而惹得對方不快,讓原本的求人之事更加艱難。

“福生無量天尊!自稱貧道,自然是修道之人”了塵毫不隱瞞地道。

到了如今,了塵已經覺得離開了,又何必在故意相瞞?

“修道之人,身處方外,六欲不染,一身清凈。仙長又何必與我家一般計較。若是仙長能放過劉家一遭,道長有何吩咐,我劉家當萬萬不敢推辭,而且日後定然痛改前非,從此修橋鋪路,賑濟孤寡。縱使散盡家財,也當彌補前過。不知道仙長可否網開一面?”劉夫人先是捧了塵一句,然後才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了塵聞言,長嘆了一聲搖了搖頭呀,只管自己烹茶倒水,卻不置半句可否。

“那依仙長之意如何?”劉夫人見了塵不說話,顯然是沒有輕易放過劉家的意思,頓時就急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劉夫人實在拉不下臉在眼前這平平凡凡並無半點高人模樣的老頭面前裝可憐,所以也只能對等地“談判”了。

“尊夫自作孽,於家人無憂,夫人前來求懇貧道,還不如回家相勸尊夫。當知孽海無舟,仙神難渡,若不回頭,無人可救。”了塵明白對方的意思,但劉夫人顯然不明白了了塵的意思。一個大戶人家見慣了利益取捨的人,自然會養成無論什麼東西都可以交換的認知。一個在妻妾成群的家中長大的人,顯然也不會認為一個男人有點“寡人之疾”有什麼大的罪惡。

劉大老爺廣納妻妾,當然不是什麼大壞事,頂多他自己短命幾年也就罷了。但劉大老爺那種仗勢豪奪得“寡人之疾”,就由不得了塵看不過去了。

但真相如何,也就只有天知地知了塵自己知了。

“若是拙夫,肯聽我言,何來小女子今日之求?我家雖然並無多少善行,但也從未猶若殺人害命的大惡之舉。拙夫糊塗,還請仙長繞過這一遭,我一定規勸我家老爺痛改前非,從此洗心革面,做一個良善人家。求仙長開恩啊!”劉夫人見了塵始終沒有鬆口的意思,立馬猜到時間難以善了了,一想到剛剛看到了里長家的慘狀,在想象自己的幾個孩子,如何還能坐得住,也只能舍下了臉皮,一膝蓋就跪在了了塵面前求懇道。

劉夫人說的真誠可憐,但這一膝蓋顯然不是那麼簡單啊!

能在大戶人家裡穩穩地坐在正妻之位上,平平安安地養大了自己幾個兒女,而不懼妾室威脅的女人果然都不簡單啊!

這一膝蓋半似哀求,卻也半似威脅。

若是了塵還要顧及修道之人的顏面跟慈悲為懷的名聲的話!

劉夫人太小看了塵了。到了了塵如今的地步,其實凡人的下跪能威脅或者哀求得了得。

全心誠意地下跪懇求也就罷了,偏偏還似假似真。這起碼心思就不純啊!

“劉夫人若是想跪,貧道自然坦然受的起。只是求神拜佛,心誠則靈。劉夫人既然不是誠意而來,就請自便吧!”了塵一揮衣袖起身冷冷地說道。

了塵頭也不會滴向著裡屋走去,而跪在堂屋前的劉夫人一下自己整個人都愣了。

“夫人,這老兒好生不講道理,夫人何等身份,竟然向他下跪,真是豈有此理!夫人快起來,就算求人舍些銀子就夠了,何必如此作踐自己啊?”了塵一走,原本被命令在院子里等候的丫鬟婆子們立刻就從沖了進來,看見跪在堂屋裡劉夫人,真是什麼樣的想法都有,但到了口中卻無疑不是安慰勸諫之詞了。

張嬤嬤倒是真心疼劉夫人的,畢竟是自己一手奶大的。劉夫人這輩子除了爹娘神佛,還從沒這麼伏低做小過。就連劉大老爺有何嘗見過劉夫人低頭的樣子。倒是今天難得地跪下懇求,卻被一個找老頭紙如此作踐。

這還有天理嗎?

無論真心也罷,不得不為也罷,丫鬟婆子們紛紛上前要把劉夫人扶起來。卻不料劉夫人卻突然將眾人推開,厲聲說道:“你們休得扶我,你們要害死劉家全家嗎?

這帽子很大,大到了多有劉家下人碰到就傷,挨着就亡的地步。既然自己主子都這麼說了,誰還敢再講劉夫人扶起來?

就連一直是半個主子的張嬤嬤聞言也不得不頓了一頓,一聲長嘆老淚縱橫地放棄了攙扶的打算,大哭道:“夫人,我的夫人啊!您這是何苦啊!”

張嬤嬤哭着哭着也跟着劉夫人貴了下來,哭聲還很大,惹得鄰里不斷地伸縮這腦袋,準備一探究竟,但顯然又畏於“貴人”不敢真的付諸行動,也只能胡亂猜測一二了。

主子跪下了,張嬤嬤跪下了,其餘的下人焉敢不跪?

於是小小的廖家院子里,堂屋裡一時間跪滿了人。直把嘆着腦袋賊頭賊腦偷瞄的王大嬸驚呀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再看向自己鄰居家的眼神明顯都大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