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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仗,趙破奴,張太戍,基本都被打成了光桿司令,只有僕多和高不識手中殘餘的兵馬相對來說還算比較完善。

尤其是張太戍,趙破奴手中起碼還有着三百多名殘兵,可他手下的人卻是連一個活着的都找不到,重傷員都沒有。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張太戍手下的兩千人全部戰死,完全是因為他們那個主將過於瘋狂了,先是在大戰開始帶了僅僅八百人就敢去硬拼休屠王的八千鐵騎!

這一打,那八百人幾乎全都拼光了,只有張太戍自己仗着他的勇武,活了下來。

然後,張太戍又帶人去阻擋左翼的盧胡王進攻,盧胡王是誰?河西第一勇士,他所帶出的兵馬也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河西第一強軍。

在這種情況下,張太戍能頂住他們的攻擊,還斷去了盧胡王一臂,並且成功的讓盧胡王麾下士卒,因為主將的重傷而短時間內撤走,已經是很不錯的表現了。

可霍去病依舊沒有想到,這一仗下來,損失竟然會這麼慘重,但好在的是,匈奴人的損失也是不少,甚至在這場他們佔據了絕對優勢的戰爭中,匈奴人付出了更為慘重的代價。

死掉的河西二王就不用說了,單單看看漢軍此戰砍下了多少匈奴人的腦袋。

眼下,趙破奴擦了擦眼角的淚花,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喜色,“將軍,雖然我軍傷亡慘重,但匈奴也是損失大半,末將已經查清,此戰我軍共斬首匈奴首級八千九百餘,殺折蘭王,斬盧胡王,還重傷了渾邪王,不可謂不是大勝啊。”

七千三百漢軍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八千九百匈奴人的首級。

這個戰損比,也不可謂不驚人。

要知道他們可是在三萬匈奴人的圍攻下,要知道他們進行的是野戰,是在曠野上面對面的廝殺,沒有任何的地利優勢可言。

但對於漢軍而言,這個戰損比一點都不出乎他們的預料。

只因他們的身份,他們的軍齡,和兩軍大戰中,他們身上那股子的瘋勁。

沒有天時,沒有地利,可漢軍卻佔據了最後的人和,在那些瘋子一般的漢軍將士面前,匈奴人怎麼不可能不付出沉痛的代價。

聽完了趙破奴彙報完了此次大戰的結果,霍去病跪在地上,頗為疲憊的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傳令大軍,兩個時辰後班師回朝,一會兒,準備好了就讓那些死去的兄弟們都上路吧。”

趙破奴重重的一個抱拳,聲音不可控制的顫抖起來,“諾。”

除了斬首八千九百名匈奴騎兵外,漢軍還俘虜了大約一千多人的匈奴降兵,這裡面的匈奴降兵全都是受了傷沒有能逃走的匈奴人,對於那些人,霍去病選擇了釋放,選擇了寬容。

漢軍將士們為那一千多名匈奴傷兵包紮好傷口後,在殘存的兩千多名漢軍將士仇恨的目光中,這一千多名匈奴傷兵互相攙扶着受傷的同伴,意志消沉,腳步虛浮的離開了皋蘭山腳。

離開了這個讓他們終身難忘的戰場。

他們的離去對於漢軍而言是最好的結果,因為他們向河西匈奴帶去了大漢的親善之意,降者免死,降者免死,河西匈奴都將因今日霍去病的所作所為,而牢牢地記住那四個字。

降者免死!

時間大概過去了半個時辰,兩軍戰死在這場大戰中的屍體都收斂完了,匈奴人的屍體,漢軍並沒有選擇將他們棄之荒野,而是挖了一個大坑,將他們的屍體全都埋葬,死者為大,入土為安。

至於漢軍的那七千三百名戰死將士的軀體則是在焚燒。

“一路走好!”

隨着趙破奴和身後兩千多名傷痕纍纍的漢軍將士,眼眶帶淚的一聲嘶吼,濃濃的黑煙自皋蘭山腳燃起,啼哭聲響徹八荒。

七千多具漢軍屍體在烈火中縱力焚燒,一人接着一人消失在了那無情的大火中,每燒完一個人,漢軍將士就會拿來一個黑色大罈子,將他們的骨灰裝入壇中,回到長安後再交給他們的親人。

那黑色骨灰罈,用鮮血寫上了每一個人的名字。

黑色的罐體,耀眼而又鮮紅的名字,一切都是那麼的醒目。

啼哭聲自第一具漢軍將士屍體被焚燒之時就沒有停過,一直到最後一人被燒完,那撕心裂肺的聲音也沒有停下,幾乎所有人都在哭,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失去了他們的兄弟,他們的將軍,和他們的親人

此刻,皋蘭山西側的那道山峰上,站着倆個人,霍去病和錢明光,在他們的眼前,則是擺着兩具躺在木柴堆上的漢軍屍體。

一個是李田的,一個是那個老軍需官的。

烈火已然熊熊燃起,躺在木堆上的倆人,逐漸和身下的烈火融為了一體。

在那灼熱的火光中,他們一點點,一點點的消失不見,留給霍去病和錢明光除了骨灰,便是他們生前的音容笑貌。

錢明光跪在倆人燃燒的屍體前痛哭着,霍去病就跪在他的身旁。

清風拂過將軍的臉龐,吹起將軍眼角一滴滴晶瑩的淚珠,灑向灼熱的大火之中。

“一路走好。”

大火足足燃燒了他們的軀體半個小時,最終才化為了一抹塵埃。

錢明光和霍去病肩並着肩跪坐在地上,將地上的骨灰,一捧接着一捧的裝進罈子中,這個過程中,倆人都很沉默,一捧骨灰一捧骨灰的裝着,他們的動作很慢,很輕,似乎是擔心驚擾到了那倆個陷入了永恆沉眠的人。

最終,無論是李田的骨灰罈,還是老軍需官的骨灰罈都已裝滿,錢明光眼角掛着淚痕,機械的從地上站起,捧着懷中的骨灰罈一步步走下了山坡,走向了自己的戰馬,連同孫銘的骨灰罈都放在了他的馬背上

回到長安後,他就是那個去為他們親人報喪的人。

活下來的兩千多名漢軍將士,每一人都如同錢明光一般,將懷中的骨灰罈放在自己的戰馬上,回去交給他們的親人。

當所有戰死漢軍將士都化為了一捧灰塵後,於此戰中活下來的漢軍將士們開始整理自己的行囊,為那些受了重傷,無法騎馬的兄弟,造出了一張張的擔架。

在這段時間裡,霍去病就一直站在李田死守的那道山峰上,默默的看着,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霍去病安然的站在山峰上,遙望遠方高聳入雲的祁連山脈,和這如畫般美麗的河西大地。

朝陽初升,驅散了大地的黑暗,清風吹起,吹得將軍衣角獵獵,吹得霍去病耳邊的髮絲飄逸如風。

霍去病臉上的表情很是平淡,血跡斑斑的猛虎戰甲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件普通的漢將甲胄,這為他掩蓋了很多東西,比如說左肩那道恐怖的傷口,和身上被匈奴彎刀留下的一道道疤痕。

率軍衝鋒陷陣於第一線,霍去病沒有死去,已經很值得慶幸,也是老天保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