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搏殺的戰鬥結束,死裡逃生的護衛精神驟然放鬆,此時就連武藝高強的護衛統領和錦衣衛校尉也感覺到一絲疲態,更有年輕的護衛跌坐在地板上,神情萎靡不振。
眾人強撐著帶傷的身體把同伴的屍首收斂,那些橫七豎八的殺手遺骸沒人再去理會,官府自然會來處理。
追查兇手?
明擺著的事情,還有什麼可追查的,不過就算明知道兇手的身份,又有什麼用?
想殺楊慎的人太多,就連皇帝也恨不得把他碎死萬段,皇帝不是不能殺,只是不想殺而已;想保楊慎的人也實在不少,其中不乏朝中中堅力量。
若因此大作文章,勢必又會引起一場大的紛爭,到時候楊慎只怕會死得更快。
因此這一路走來,雖然遇到多次暗殺,楊慎和費廉也是能躲則躲,躲不過就把追殺之人殺了,從沒有想過去追究誰是幕後的主使。
富陽縣的新任知縣就在屍橫遍地的現場,事後寫上一份流寇搶奪財物的呈報,就可草草結案。
如何讓楊慎安全抵達雲南才是最要緊的事。
殷琥拎著滴血的苗刀,傷痕累累子站在眾人面前,身上的傷口依然冒著血,那場面實在太震撼,嚇得靠在角落的吳三哭喊著跑了過來:
“虎爺啊!您可千萬不能死啊!”
“胡說什麼呢!”
殷琥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吳三的腿肚子上,把跌跌撞撞跑過來的吳三又給輕巧地踹了回去,笑罵道:
“這麼多人也沒把你小子砍死啊!行,跟你虎爺一樣,也算是個命大的人。”
“嗚嗚……”
吳三的模樣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被眾護衛擋在身後沒有受傷,不過也是一臉的血汙,手中的長刀居然也見了血,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讓吳三這樣的三腳貓趁亂給砍了一刀。
吳三被殷琥踹了一腳,翻身從地上爬起來,那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在哭還是在笑,支支吾吾地抹著臉上漸漸乾涸的血跡,說道:
“虎、虎爺,三兒沒給你丟人!”
殷琥面目冷峻,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整天地板著面孔自然會嚇到很多不瞭解他性格的人,可是饒是如此,殷琥依然被吳三的舉動所感動。
殷琥和吳三並沒有多少交情,只不過因為殷琥幫了吳三一家,才自己找上門來跟著他,危難時候能夠拎起刀同赴生死,特別是明知道自己本領低微,依然奮勇挺身,這一刻殷琥才把吳三真正地當做了兄弟。
殷琥把吳三拽到身邊,見他全身上果真沒有受傷,才放心地摟在腋下,狠狠地拍了兩下肩膀,調笑道:
“小子,你這身板得好好練練了!下次再跟虎爺併肩子砍人,可沒有這麼多好漢照顧你,到時候讓人給砍死了,還要勞動虎爺給你報仇。從明天起,跟著虎爺操練起來,如若不然還是早點放下刀劍,回家拿起梆子打更去吧!”
“三兒願跟著虎爺!”
吳三原來只是一個膽小的更夫,胸中沒有多少文墨,說不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樣文縐縐的話來,不過這樣的人也是認死理的人,說去來的話就算是死也會做到。
殷琥豪情,兄弟之間自然不需要太多的語言,向楊慎和費廉抱拳道:
“兩位先生遠來富陽,卻遇到這樣的事情,是在下照顧不周!在下一定查明此事,給兩位先生一個交代!咦……”
殷琥看到站在旁邊的**,轉頭同樣抱拳,好奇地問道:
“楊老大也來了,多謝!”
“客氣!客氣!”
**的身份不宜被太多的人知道,此事在殷琥的面前依然是江湖大佬的做派,拍著胸口說道:
“虎爺客氣了!楊某也是富陽的一份子,有不開眼的東西敢在富陽撒野,自然不能讓虎爺一人為富陽而戰,也讓世人知道富陽的爺們不是好欺負的!”
費廉從櫃檯後出來,說道:
“這些殺手跟隨我等多日,今日一戰也幾乎讓殷巡檢殺得七七八八,就讓官府的人去追查吧。費某在此感謝殷巡檢仗義出手,救了在下和升庵公,以及一併護衛的性命,此情自當銘記在心,日後再報!”
“在下身為巡檢,自然有保護過往行旅之責,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分內之事,更何況楊先生當代大賢,乃我大明文壇大豪,挺身保護更是責無旁貸!”
殷琥拉著吳三,再次抱拳:
“莫要再說什麼恩情,諸位告辭!吳三,還不把刀還了,跟我回家。”
“刀斧加身,面不改色!胸懷正氣,大義凌然!”
楊慎喃喃地低語,見殷琥“事了拂衣去”,站出來問道:
“殷巡檢,眾護衛身上攜帶有上好的刀創止血藥,你身上的傷也需要救治,不如留下來讓大家幫你包紮救治,免得留下隱患。”
“謝謝楊先生。”
殷琥抓著腦袋,難為情地推遲道:
“家中還有兩個娘子等著在下回家拜堂,不敢再耽誤了,若是有緣再與先生相見。”
“兩個?”
在場只有**知道殷琥這次娶的是兩個美嬌娘,其他的人並不知道殷琥家中還有一個,紛紛出言恭喜殷琥的齊人之福,護衛統領和錦衣衛校尉言語之間更是頗為親近,不止因為殷琥與他們並肩戰鬥,也是看到了殷琥將來可能的前程,對於殷琥這樣的人早日結交,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費廉拉著楊慎的手,走到殷琥的身邊,說道:
“眾護衛傷者頗多,三五天裡恐怕也難再上路了。不知我等可否前往殷巡檢的府上討一杯喜酒,這樣既不耽誤了殷巡檢的良辰吉日,也能讓我等的手下為殷巡檢療傷。”
還沒等殷琥答應,一旁的**就搶著當起主人來,殷勤地說道:
“哪有什麼不願意的!走、走!我手底下的小子們會照顧受傷的兄弟,大家都到虎爺的家中吃酒去。虎爺,我可是隨了好大一筆分子錢,不多喝幾杯豈不是可惜了!”
“你也算是麗孃的孃家人,隨多少分子錢都是應該的,我家的酒席說起來還沒有你這孃家人上座的份呢!三日後回門,才會宴請你!”
“哈哈……”
劫後餘生的喜悅在眾人心頭瀰漫,三兩句玩笑話就逗得這些刀口上添血的漢子開懷大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在富陽的大街上,雖然刀劍已經入鞘,可是身上的血跡赫然在目。
浩浩蕩蕩、殺氣騰騰,嚇得不明所以的百姓紛紛奔走躲避。
直到殷琥等人離開,街面上才有膽大的人從屋子裡出來,只是**的人正在打理現場,救治傷患,想要走進客棧的人被遠遠地攔在街邊,只能相互聚在一起猜測剛才客棧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然,在老百姓們的口中所有的“罪過”又全都架在了殷老虎的身上。
反正殷老虎是身上蝨子多了不咬,這麼多年從來沒見他為了些閒言碎語就上門找人麻煩,嘴大的人在背後編排幾句也是放心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