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虎卫》 鱼羊果

殷琥衝著在屋中忙碌的麗娘喊道:

“麗娘,把東西都拿到河邊來,今天是咱們大喜的日子,家中還是不要沾上血水才好。”

等到麗娘把燒沸的小鍋和燒酒端出來,殷琥走到門前清澈見底的小河中,不顧河岸邊眾人驚異的目光,扯掉身上早已經破敗不堪的新郎裝,用沸水中的抹布擦拭乾淨傷口周圍乾涸的血跡。

殷琥全身上下中刀劍傷不下十處,主要都集中在上半身,此時**著上身站在河水中清洗身上的血跡,那皮開肉綻的猙獰傷口讓周圍的人發出陣陣驚呼,就連楊慎等人也為之動容。

自己的傷殷琥心中最清楚,傷勢雖然看著嚇人,其實大部分都只是被刀劍劃出的皮外傷,殷琥身體結實,全身的肌肉更是緊密,刀口稍微鈍一點可能連皮都割不開。

也就是這次的對手不弱,手中的刀劍又都是真正殺人的傢伙,異常鋒利,才劃得稍微深了一點,不過此時大部分的刀口都已經不再流血,上了藥只需要十幾二十天就能結痂長出新肉來。

真正嚴重的是最開始為楊慎和張莜嫻擋的那兩隻短箭,一支刺穿殷琥的左手小臂,傷到了骨頭;一支插在胸口,箭頭上的三稜倒刺留下的傷口異常歹毒,不但能讓中箭者在不拔出短箭的情況下血流不止,就算把箭頭小心地取出來,三稜形的傷口也很難癒合,更何況殷琥當時是自己拔出的箭頭,箭頭上的扯出了大塊的血肉,此時依然流著血。

朝廷不控刀劍,但是嚴禁民間私藏弓弩不是沒有道理,也就是殷琥身體實在太好,尋常的人身中兩箭,就算沒有當場斃命,也會瞬間失去戰鬥力,倒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

而且弓弩操作簡單,就算是在一個孩童的手上也能殺人,實在是除了火器以外最厲害的殺人武器。

箭傷依然在流血,如果不及時處理,以殷琥強悍的體質也扛不住。

有護衛拿著傷藥想要上前幫助殷琥清理傷口,但是被麗娘委婉地拒絕了,麗娘從護衛的手中接過傷藥,趟著水走到殷琥的身邊,強忍著眼中的淚水,親自為殷琥清理傷口。

麗娘是一個外表堅強,內心同樣強大的女人,心裡很清楚殷琥不是一個安分的人,既然選擇了這樣的男人,就早晚會遇到現在這種情況。麗娘已經習慣了默默地守在殷琥的身後,殷琥外出,麗娘會安安心心地在家等著男人回來;殷琥受傷,麗娘會強忍著心疼為男人療傷;殷琥戰死沙場……麗娘會親上戰場為男人收屍,然後獨自堅強地帶著男人的孩子活下去。

北方草原的女人,骨子裡都有一股不輸男人的“狠”勁,就像麗孃的母親。

麗娘細心地擦拭殷琥身上的傷口,稍微輕一點的上了傷藥以後包紮起來,幾處重一點的傷勢在殷琥的指導下,挑出沸水中的針線,咬著牙一針一針地把傷口縫合在一起。

這種療傷的方式並不多見,可是也是唯一能阻止三稜傷口惡化的方法,麗孃的針線活不算好,拿針的手一直在微微地顫抖,傷口也縫得並不好看,不過當護衛送來的上品刀創藥抹上去以後,很快就止住流血,傷口上一陣清涼的感覺減緩了殷琥身體的疼痛。

看來護衛送來的藥也不尋常。

殷琥全身放鬆地蹲坐在麗孃的身邊,右手輕輕地攬著麗孃的腰身,聞著這個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從始至終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殷琥療傷的方式實在太嚇人,每一針穿進皮肉裡再拖著線頭鑽出來打結,讓人心驚膽戰,最後只有幾個半大不小的愣頭青傻呵呵地趴在河邊看著,一臉崇拜的模樣。

說書先生口中關二爺刮骨療傷的事情就發生在眼前,雖然殷琥比關二爺還差得遠,可是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下來的,都說殷老虎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如今親眼看到才知道殷老虎不但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啊!

……

“你,過來!”

殷琥的傷勢已經處理好,饒是鐵打的漢子在連番的折騰下,也有點堅持不住了,讓麗娘端了一張凳子,坐在家門前,指著在人堆裡躲躲閃閃的合州張家公子:

“就是你,那瘦不拉幾的小子,過來說話!”

張公子是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公子哥,仗著家中頗有些錢財,毛還沒有長齊就流連在煙花柳巷,把重慶府周圍幾個州縣的青樓窯子都玩遍了,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形形**的女人掏空了年紀輕輕的身體。

上月進了富陽的玉芳院,偶然在後院裡見到了正在幫廚的麗娘,面對這個比他高出一個腦袋的女孩,張公子精蟲上腦,非要麗娘陪他,後來知道麗娘不是樓裡的姐兒,就吵吵著要明媒正娶,一副不得到麗娘誓不罷休的架勢。

張家公子也是個胡鬧的人,家中管束不了,居然真就讓他帶著提親的人找上了門,雖然最後灰溜溜地回了合州,但是依然不死心,聽說了麗娘出嫁的日子,想要帶著人上門搗亂。

可是現在……張家公子恨不得能上天入地快快逃離這裡,誰能知道麗娘要嫁的是這樣一個男人。

不對,這根本就是不人!

巡檢司新招的弟兄都是羅老頭回到村莊招募來的軍戶子弟,跟著殷琥也有一個多月時間了,對殷琥的脾氣也是瞭解的,殷琥不出去惹事燒高香了,居然還真有人找上門來摸老虎屁股。

殷琥剛回家的時候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並不表示放任這些人離開,放下手中的碗筷前後堵住去路,讓那張家公子此時想走也走不了了。

張家公子躲在自己帶來的人堆裡,躲躲閃閃地不敢露頭,這個時候被殷琥點著名叫了出來,一副本就被酒色掏空的身體顫抖得厲害,消瘦的臉頰上更是被嚇得沒有了一點血色,戰戰兢兢地地被身邊的身給推了出來,走到殷琥的身邊,帶著哭腔說道:

“爺、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孬種!”

殷琥最看不上的就是這種沒有骨氣的男人,吳三雖然性格軟弱膽小,但是真遇到事情也敢提著腦袋拼命,只憑這就能讓殷琥高看幾分,像眼前這個男人,還沒有把他怎麼樣呢,膽氣就洩得一點不剩,恨不得趴在地上搖尾乞憐,心中也沒有了再報復玩弄的心情,說道:

“麗娘是我殷老虎的女人,你若真要想搶,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贏了我手中的刀!”

“誤會!誤會!”

張家公子是真怕了殷琥,先不說這三十個巡檢司的弓兵,也不提春水橋邊上坐著的那幾桌身上帶血的男人,就只瞧殷琥的模樣,也是一個不好招惹的人物,急忙點頭哈腰地說道:

“爺,誤會了!我哪裡十來搶親的,我是來給麗娘姐姐送賀禮來了……”

張家公子從懷裡摸出一個十兩的大元寶,畢恭畢敬地送到殷琥的面前,殷切地說道:

“恭祝爺與麗娘姐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殷琥家中的賓客沒有人鬨笑張家公子沒骨氣,反而覺得這小子反應也不慢,見風勢不對,立馬倒了過來,不然今日恐怕還真難穩穩當當地離開。

“多謝,公子既然是客,那就請入座吃杯喜酒。”

“不了!不了!今日還有事,改日再來拜訪……改日再來!”

張家公子找了臺階,哪裡還敢再留在這裡,甩著寬鬆的衣袖頭也不回地跑上春水橋,逃命一樣離開富陽縣城,瞧那模樣這輩子只怕是都不敢再進富陽的城門了。